屋里放了两个大浴桶, 卫明珠和三公主分别泡在其中, 敷着面膜, 天南海北地聊着。

　　三公主很快就彻底忘光了烦恼，只觉心里一片轻松。她仰头靠在浴桶上, 长出一口气，笑道：“还是跟你在一起有意思，改天带你去宫里玩玩吧, 以前你进宫都没好好看看吧？”

　　“以前啊，以前我挺害怕去人多的地方，进宫也是低着头不敢乱看，更不敢乱动，其实都不知道皇宫里什么样。不过我这脾气恐怕进宫容易惹事，还是算了吧，指不定哪句话得罪了贵人, 小命就没了。”卫明珠在现代不知去了多少次故宫，演了多少次宫廷戏，即使这里的皇宫和她见过的不一样, 她也没有丝毫好奇。再豪华又能如何？生长在那样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她很难对什么东西产生激动的情绪。

　　三公主想了想, 道：“没什么大不了的，父皇还算疼我，有我在, 保你没事。”

　　“好啊, 反正在家里也是无聊, 不进宫出去逛逛街也好，我自己出去十次有八次不让去。”卫明珠看了眼沙漏，开始洗脸，“时间到了，把面膜洗掉吧，不能敷太长时间的。”

　　三公主依言照做，又往身上撩了撩水，惊奇道：“这药浴挺有趣的，气味也很好闻，感觉身体里暖暖的，这些东西真像你说得那么有用吗？”

　　卫明珠自信地点点头，“绝对有用，等一下给你拿回去一些，用完了你就派人来拿，其实宫里肯定有很多御用的护肤方子吧？不过肯定又昂贵又麻烦又不好找配料，我这种就不一样了，配料都很常见很廉价，效果好还适合我们这个年纪，你可别告诉别人是我做的啊。”

　　三公主有些疑惑，“为什么？好东西干嘛藏着掖着？你送人的话也能结交一些世家小姐啊。”

　　卫明珠笑着摆摆手，“好友之间才分享好东西，跟别人送礼当然面子情就行了。我现在要低调点，这种东西利润大，万一被人知道了，肯定会把我的方子要走拿去赚钱，那我不是给别人做嫁衣了？特别是忠勇侯他们，要是让他们占到便宜，我岂不是呕死了？”

　　三公主趴在浴桶上笑，“行行行，都听你的，就你鬼心思多，我看这院落的名字取得正巧，你可不就是玲珑心思吗！”

　　“谢三公主夸奖！”卫明珠在水中做了个福身的动作，把三公主逗的直笑，两人的友谊也在一说一笑中渐渐深厚。

　　夜里，睿亲王在书房中默写佛经，书桌前一个黑衣人单膝跪地，低声禀报着卫明珠和三公主之间的谈话。

　　睿亲王写下最后一个字，将毛笔放好，挑眉问道：“她说我想要什么肯定能弄到手？”

　　黑衣人垂首回道：“是，卫小姐似乎对主子极有信心，她说主子伤到的是身体而不是脑子，没被赐婚许是主子自己的意思。”

　　睿亲王轻笑一声，“有趣，她不过见了我一面，倒比妹妹更了解我。妹妹与她见面之后心情好了许多？”

　　“是，三公主去时心情烦躁，被卫小姐开导后欢笑连连，比平日里更开心，还想带卫小姐进宫玩。”

　　“嗯，回去吧，继续查探忠勇侯和当年的事有无关系。如今是多事之秋，若排除了忠勇侯的嫌疑，便将人撤回来，我另有用处。”

　　“属下领命！”黑衣人抱拳行礼，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小德子上前将睿亲王刚写好的经文摊开晾干，说道：“主子，这忠勇侯本事不大，心却不小，竟敢瞧不起主子，要不要小的教训他一番？”

　　睿亲王摆了下手，坐到一边端起茶喝了一口，神情隐含不屑，“忠勇侯不过是个重利的小人，能爬到如今的地位靠得是三分狠毒七分运气，父皇留着他也不过是想留几个老臣来显示帝王宽厚，以免寒了拥立父皇那些人的心。可惜此人不知满足，看不清现实，也不想想那几个真正有本事被忌惮的有哪个下场是好的。这种人无需我们动手，他早晚自食恶果。”

　　小德子点头笑道：“主子说的是，这种人确实无须理会，只不知道他总是遮遮掩掩的有什么秘密。暗七和暗十九这几年也没探查到多少有用的消息，若不是他藏得太深，那就是他所藏之事与我们要查的事无关。”

　　“嗯，卫小姐突然发难，倒显得忠勇侯有些蠢，不像和当年的事有关。重点去查其他几家，母后和外祖父不能那样不明不白的死！”睿亲王面无表情，猛地捏碎了茶杯，没有半点在人前虚弱的样子。

　　他皱皱眉，在小德子端过来的水盆中把手洗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又拿帕子一点点擦干净，这才舒展了眉头，看向已晾干的佛经，低声道：“将佛经拿去烧给母后。”

　　“是，主子！”小德子熟练地将佛经收好，又亲自将书房打扫了一遍，期间没让其他任何人插手。睿亲王有洁癖，除了他再没有人知道，所以睿亲王的贴身事物全是他亲自打理，也只有在私下里睿亲王才会表露出一点情绪。

　　待小德子退下之后，睿亲王拿了本书倚在榻上慢慢看了起来，心中很快就恢复平静，无悲无喜。时辰已经过了子时，但他没有丝毫睡意。从先皇后去世之后，他便夜夜失眠，睡上半个时辰都睡不安稳，常做噩梦，让他更不愿意睡觉，这么多年过去也已经习以为常。刚开始他还会烦躁、憋闷，但后来他已经学会了隐忍一切。

　　写字无聊就抄佛经，把佛经都默写了下来就看各种书，旁人只知他文学武功十分出彩，却不知在别人熟睡之时他只能无聊的学习这些，否则一夜夜的无所事事谁能受得了！

　　不过今夜他看着看着书，却突然想起了卫明珠。那个有母亲哥哥等于没有，在家备受欺凌的人，是怎么笑得那么开心的呢？他之前以为她是强颜欢笑，不想被人看不起，但几次听到她的言论却发现她真的没把这一切当回事，这让他十分好奇，总觉得卫明珠还会做出更让他惊奇的事来。

　　连他的暗卫都请求帮卫明珠一把，他就更加想了解卫明珠了。

　　第二天天色刚亮，睿亲王从睡梦中醒来，身上盖着毯子，却仍是躺在软榻上。他坐起身有些惊讶，昨晚什么时候睡着的他竟然不知道，夜里也没做噩梦，想来小德子也是见他睡熟了才没叫他回房。他下了软榻略微活动一下，感觉神清气爽，好久都没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

　　小德子听到声音连忙进门，高兴道：“主子起了，昨夜主子睡了一个半时辰，不知是这本书起了作用还是这几日太劳累了？”

　　睿亲王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书上，摇摇头。他昨天根本没看两页，一本寻常的话本能有什么作用？劳累就更不可能了，曾经为了入睡他把自己弄得精疲力尽都没有用，如今对外装病又有什么可累的？唯一的不同就是他昨晚一直在想卫明珠的事，想卫明珠做的那些事和说的那些话，觉得有几分道理，又有几分好笑，然后……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还摆脱了噩梦。

　　睿亲王眯起眼沉思片刻，没说什么，只命小德子伺候他洗漱，准备上朝。一次巧合罢了，没什么好想的，也许只是因为卫明珠很无害又活得很恣意，所以才会在想着她的时候放松的睡着吧，没什么奇怪的。

　　不过之前和卫明珠相处的时候确实很轻松，睿亲王上朝前想起了三公主对卫明珠的好感和属下的请求，吩咐道：“妹妹一直没选伴读，你去安排一下，看看卫小姐愿不愿意做妹妹的伴读。”

　　“是！”小德子眼珠一转就想了好几种不暴露主子又能把事办成的方法，连忙安排下去，还不忘叫人去问三公主和卫明珠的意思。

　　卫明珠听紫芸提起的时候很是诧异，“伴读？三公主这个年纪都可以出嫁了吧？还会选伴读？”

　　紫芸回道：“每位皇子公主都可以有伴读，皇子是两个，公主是一个，不过三公主一直说没选到合心意的，就没要伴读。主子如果想名正言顺的受三公主庇护，跟她出去玩，这是最好的身份，即使将来三公主出嫁了，主子也可以和三公主继续走动，这样其他人就不敢轻易打主子您的主意。”

　　卫明珠摸摸下巴在心里分析了一下利弊，跟皇家沾上一般没好事，但三公主对她真的很好，也帮了她很大的忙，如果有机会成为三公主的伴读似乎也不错，说起来还是她占便宜了呢。更何况她不跟皇家沾上也没什么好事，好几个人虎视眈眈等着踩她呢，有靠山为什么不靠？

　　“好啊，等有机会我跟三公主问问，她愿意的话，我陪她一起吃喝玩乐。”

　　紫芸露出个真心的笑容，“三公主看重主子，一定会答应的，以后主子有了三公主这层保障，二小姐她们再想对付您就难了。”

　　卫明珠笑了笑，“你倒是爱操心，行了，这件事对我来说是好事，记你一功，以后你想到什么再同我说。”

　　“是，主子！”紫芸笑着退了出去。

　　卫明珠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最后还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