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明渊没有靠近过疏影庵,但他在大福寺外却眺望了很多次。
黎姑娘住在那里,那么他就要把路线牢牢记在心里。
此时的他跑得飞快,跳跃于山林间犹如一只矫健的豹子。他没有走大福寺到疏影庵的那条路,而是选择了之前在心中勾勒出的路线。
这条路几乎是在陡壁上行走,却是最近的路。
几个起落,邵明渊已经到了疏影庵外。
疏影庵的门是紧闭着的,只有梅枝探出墙外。
邵明渊一个纵身攀上了围墙,只看了一眼就让他惊骇欲绝。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从绑腿处抽出匕,扬手一甩。
匕直奔着男子的太阳穴而去。
这个角度一旦射中凶徒,必然会骇到黎姑娘,可邵明渊只能如此选择。
凶徒身手如何尚不清楚,若是射他后心处,一旦被他躲开,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乔昭握紧了手中簪子,死死盯着男子不肯闭眼睛。
她不会逃避,要么生,要么死。
眼前忽然弥漫成一片红色,粘稠的血喷了她满脸。
乔昭握着簪子的手陡然松开,在那人往她身上栽倒时爆了惊人的力气,狠狠把他推向一旁。
那人的太阳穴处插着一把匕,死状可怖,在乔昭把他上半身推到一旁时下半个身子还压在她身上。
乔昭这才感觉到溃堤般的恶心。
“走开,走开!”她拼命去推压住双腿的尸体。
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刺目的阳光,邵明渊俯下身来把男子尸体推开,温声问:“黎姑娘,你怎么样――”
乔昭直接冲进了邵明渊怀中。她冲得太猛,邵明渊又毫无防备,竟揽着她往后退了半步。
少女投入怀中的瞬间,古怪的熟悉感油然而生,而那瑟瑟抖的柔软身体让他顾不得多想,把人直接抱了起来。
“邵明渊,邵明渊――”
“我在。”邵明渊声音有些颤,下意识抱紧了她。
他觉得,他可能做错了。可是这个时候,他又怎么做得到把她放下来?
“邵明渊,你就不能射别的地方吗?”乔昭冷静下来,觉得刚刚软弱的样子有些丢脸。
“我带你去洗脸。”
“你放我下来吧,快去看一看师太她们怎么样了。”
“先带你去洗脸。”邵明渊带着乔昭大步流星走到墙角水缸处,舀了一瓢水往下倒。
乔昭忙用双手接住水冲洗掉脸上的鲜血,至于喷溅到身上的血却顾不得清理了,催促道:“邵将军,你快去看一下无梅师太怎么样了。我先前跌了跤,两腿没力气,我在这等你――”
话未说完不由低呼一声,只因身边的男人直接把她拦腰抱了起来。
“一起去。”邵明渊不容置喙道。
乔昭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反驳。
那晚崴了脚,就是邵明渊背着她来大福寺的,这个时候推三阻四未免矫情了。
“无梅师太住哪个房间?”
乔昭伸手一指:“师太午休时都是在那个房间。”
邵明渊抱着乔昭匆匆赶过去,直接踢开了房门。
两扇门来回晃着,室内空无一人。
“榻上的薄被是散开的。”乔昭道。
凶徒带来的阴影还未散去,少女的声音难掩颤抖,但无梅师太等人目前的安危让她不得不暂时忘了这些,只专注于眼前所见。
“还有静翕师父,平时静翕师父会歇在隔壁房间。”乔昭挣扎了一下,“邵将军,你放我下来吧,赶紧去隔壁看看。”
“嗯。”邵明渊把乔昭放下,转身出去。
乔昭打量着无梅师太起居的地方。
一张矮榻,一个蒲团,一组衣柜立在雪洞般的墙壁处,除此之外就只有窗前桌几上摆放的檀木盆景了。
乔昭匆匆环视一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说不清究竟是哪里不对劲,或许只是女孩子玄妙的直觉,却让她的心无端紧张起来。
因为惊惧过度,乔昭身上没有多少力气,她伸手掀起矮榻上的薄被盯着看了一会儿,又调转视线看向别处。
无梅师太午休的这间静室地面铺着木地板,地板上有一道不甚明显的拖痕。
乔昭眼神蓦地一缩。
无梅师太很爱干净,静翕师父每日早晚都会打扫这间静室,正常情况下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拖痕。
那道拖痕极浅,乔昭俯下身去顺着拖痕往前走,最后停在了衣柜前。
乔昭直起身来,盯着严丝合缝的衣柜一动不动,好一会儿才伸出手握住了铜环。
已经有了岁月痕迹的铜环触手冰凉,乔昭暗暗吸了一口气,不再迟疑,猛然拉开了衣柜。
一个蜷缩的人直接栽到了乔昭身上,把她压倒在地。
“邵明渊――”乔昭放声喊。
几乎是一瞬间邵明渊就冲了进来。
“别用力推,她是静翕师父!”即便是这样意外的状况,乔昭依然保持了最后一丝理智。
邵明渊把静翕抱到矮榻上,弯腰扶乔昭起来。
“黎姑娘在衣柜里现了静翕师父?”
“对,她……是不是已经――”
“身体并没有僵硬。”邵明渊冷静分析。
“我检查一下。”乔昭咬了咬唇道。
邵明渊立刻往一旁让开。
乔昭无奈看着他:“我身上没力气,扶我过去。”
“哦。”邵明渊直接把乔昭抱了过去。
乔昭:“……”这人抱她是不是越来越顺手了?
静翕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双目紧闭。
乔昭先看了一下她的脸色,高高悬着的心稍微放松了些,再搭上她的手腕,不由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意:“太好了,静翕师父只是昏迷了。”
乔昭伸手去替静翕解绳索。
邵明渊忽然开口:“事情有些不对劲。”
乔昭手一顿,抬眸看他。
年轻的将军似乎怕面前的少女接受不了,声音很轻:“我刚去别的房间检查了一下,那些尼僧都死了,全是被割断了喉咙死在床榻上。”
乔昭心思何等敏锐,听邵明渊这么一说,猛然看向昏迷不醒的静翕。
如果别的师父全都毙命,为何独独静翕师父还活着?
她立刻伸手去检查静翕脖颈处,面对着她的这一边白净无暇。
乔昭轻轻把静翕的头扳向另一侧,眼神骤然一缩。
一道浅浅的伤口横亘其上,伤口处已经凝结不再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