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这两个傻小子依旧是摇头,更有甚者是陈三千这个大傻子在看到自己父亲无故昏迷以后竟然接过那把扫帚,子承父业,继续这打古事业。
古老头霸气的话语完全没有取得应有的效果,这让老头很是悲伤。
“不生气,不生气,这孩子只是有点傻,要原谅他,要大度……”老头脾气也是好,对于孩子他还是下不去手的。
可是陈三千这个傻子又不是什么正经孩子,因为他傻啊。
一把扫帚舞得是上下翻飞,俗话说乱拳打死老师傅,陈三千这一套组合扫帚打下来也是让老头很狼狈。
可是陈三千这暴脾气一上来更是让人害怕,许是被打得惨了,老头一开始还能保持微笑风度,一遍遍告诫自己:“莫生气,莫生气,人生只是一场戏……”
“我去他么的一场戏!小崽子给你脸了是不?”
老头也是急了,情不自禁说出了脏话。
可是他又不好真的还手,只好跑,跑啊跑,跑啊跑,跑丢了一只鞋,又一只鞋。
老头光着脚丫在这山间奔跑,看起来极为狼狈,可是一旁看着的长安很安静,没有笑,也没有帮三千追。
因为他看得很清楚,老头的脚没有着地,他整个人是悬浮在地面一寸处的。
所以长安清晰地知道古老头没有恶意。
阳光下,少年与老头在奔跑。
长安的脸上终于还是露出一抹温暖的微笑,多好的阳光啊。
古老头终究还是逃了回去,在他的那座小屋子外,老头脸上却还挂着畅快的笑。
“先生,您这是被狗熊撵上了?”阿瞒恭恭敬敬地对着老师作了个揖,笑眯眯地问道。
“什么狗熊?为师这是在锻炼身体,锻炼身体懂不懂?”老头子吹胡瞪眼道。
“那您的鞋子呢?”阿瞒完全不打算给这个先生一点面子,仍旧是践行着不懂就问的原则。
“哼,跟你聊天,没意思。”老头摇了摇头。
“哦……”汉子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阿瞒为什么叫阿瞒,关于这个问题他也曾问过这个把自己捡回来养大的便宜先生。
当时先生只是笑,像一个变态猥琐的大叔。
后来过了很久很久,老头子才算是给了一个比较说得过去的理由。
那一天老头子喝着酒唱着歌,兴许是喝到了高处,他的手搭在年纪尚小的阿瞒肩上,赤着脚,披头散发。
“阿瞒,知道为什么给你取名叫阿瞒吗?”不待阿瞒回答,老头自顾自地说道:“你说这世间人与人,终究不过是互相欺瞒呐。”
那一年,老头子曾经出过一次山,而出了这座山之后没多久便负伤而归。
伤很重,差一点没能活下来,伤好之后便成了这村子里的教书先生。
山野之间的夜总是来得很早。
星辰初上,山林当中便会有许许多多不知名的小虫发出清脆的鸣叫。
在山与林之间藏着的是野性与杀戮,看似寂静的夜里,有些无数的躁动不安。
三千躺在床上像一个即将溺亡的猫,张牙舞爪的打了一套完整的王八拳。
他的额头,他的身上青筋毕现,汗水如浆,身体在一套眼花缭乱的王八拳之后开始颤抖。
那就像是一只脆弱,可怜的野狗,痛苦而努力地为了想要活下去的最后挣扎。
在他的旁边有一个比他还小的少年,少年看起来也就七岁,看起来孱弱而消瘦,只是那一双眸子却是明亮得如同原野上的星辰。
他叫长安。
长安,长安,
长久,平安。
可是长安的一生却并不长安,长安是陈家人来之后真正意义上的那第一百零一户,他出生后并没有出现子生父死的情景,只是那年,山村出现了百年不遇的大旱,而那一旱就是整整三年,田里颗粒无收。
于是人们都说这孩子是灾星,他的出生给村子带来了灾难,所以还在襁褓中的长安在村子里便已很不受待见。
连同他父母都活在同村的异样眼神当中。
那年长安的父亲去山中采药,想以山野之间特有的草药去镇上换些粮食,那是一条陡峭到大荒之年也没人敢去采摘野果的悬崖。
所以那个男人去了山中之后回来的便是一具尸体。
没多久母亲也是再无音讯。
不到四岁的长安竟然没有一户人家愿意接收,就那么被丢在那间破落的屋子里,自生自灭。
很难想象,一个那么小的孩子不哭不闹地在一间没有人的屋子里,饿了就自己煮些野草混着那些零散的米粒自己喂自己吃。
那么一口锅甚至比自己还大,他瘦弱而矮小的身子便只能踩着凳子爬上灶台,坐在锅沿边上,拿着那个大大的勺子,一口一口地吃着。
整整七天,一个本该死去的孩童竟然没有被饿死。
当那扇大门被推开,人们看到的是一个一身泥垢与酸腐的孩子,蓬头垢面,像一只狗一样趴在墙角,在他的一旁是一锅不知放了多久的野草羹。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但是人们知道这一个孩子必然是有着什么特殊的地方,这个世界上能够被称作特殊的人要么为神圣要么是鬼魔。
而恰巧的是不论是两者中的哪一个,作为一个普通人,他们都是会下意识地敬畏或者是说恐惧。
当那扇门被打开,人们看到那个小男孩依旧活着的时候,恐惧弥漫在整个村子。
从那以后,人们依旧对长安很是疏离却不再不管不问,而年纪小小的孤儿竟也熬过了那么一个灾年而活了下去。
长安与三千很像,都是不怎么喜欢说话,可是与三千不同的是,村子里对长安有着一丝恐惧,对三千则更多的是嘲讽调戏。
长安四岁的时候便进了陈家,成了陈家那个汉子的义子。
可奇怪的是,长安对三千却格外尊敬,或者说是感恩。
村子里所有人都知道陈家除了不能当着三千的面调戏他娘之外,便是不要在长安面前逗三千了。
因为长安发起疯来比那个痴傻的陈三千更加可怕。
有人说陈家这是为三千找了一个“童养媳”。
陈三千比长安大了整整三岁,可是奇怪的是更多时候长安却像一个哥哥一般处处维护照料着三千。
陈三千有个怪病,那就是不能睡觉,一旦他睡觉就会做噩梦,并且浑身冷热交替,热的时候如同火炉,冷的时候又如坠冰窟。
可是三千终究还是一个人,是人就需要睡觉。
十年来,陈三千每天睡觉的时间不超过两个时辰。
可是今天,陈三千足足睡了四个时辰,就连一旁守着他的长安都没注意到。
当三千开始浑身颤抖,长安才察觉到这一点,他想要去唤醒三千,可是拼命摇了他很久,三千依旧是眉头紧皱,如坠梦魇,无法醒来。
这一次长安终于意识到可能出现了问题,迅速起身,去院中打了一盆冰冷的井水,用还显稚嫩的声音吼了声:“快醒啊!”
泼下去的水却如同浇在了一块被烧红了的铸铁一样,瞬间就发出滋滋的响声,随着一阵白烟蒸腾,长安被惊得道了句哇塞之后,只得去唤醒旁边屋子里的义父。
三千只感觉到浑身如同被铁锤反反复复的捶打撞击,痛到无法言语,他知道自己大概是又睡着了,可是他想醒却不知道如何醒来。
那里仿佛是一个迷宫,很大,或许用无边无际来形容更加贴切。
迷宫当中的墙都是鲜艳而刺目的红,红得诡异,红得如血。
当他凭借着惊人的弹跳力爬上那丈高的围墙上看到无边无际的红时,他的内心用了一个词来形容――卧槽!
这里的天空是灰色,没有太阳也没有星辰,有的只是让人沮丧的灰。
跳下了围墙,走在这略显幽暗的道路之上,三千突然抬起了头,目光哪里还有半分痴傻木讷,目光所及之处缓缓爬出了一只赤色的巨蟒。
那巨蟒浑身赤色的鳞片发出妖冶的光,猩红的信子吐露着让人绝望的味道。
然而三千却并未表露出任何情绪,很多时候很多人会在不该平静的时候因为平静而显得可怕。
此时的少年是可怕的,那巨蟒速度很快,与速度成正比的是力量,所以当那条尾巴如同一道闪电击中他的时候,少年像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只是当那被卷起的尘土飞扬消散之后,看到的却是少年手上青筋如龙,那条看似强大的尾巴被他毫不费力的挡了下来。
甚至于当那条怪蛇想要摆脱那手的时候竟然没有挣脱得了。
一声轻笑,少年反手抓住蛇尾,于是那条可怜的赤色蛇便极其憋屈的死在了那个少年手中。
陈三千有些无奈地看着面前的大蛇,然后半蹲在地上,像一只猴子一样抓了抓耳朵。
“这个看起来应该可以吃吧?”随即,自问自答地给出了确定的答案。
于是,当他张开手掌,一团火焰便如花一般绽放其上。
篝火,
烤肉,
只是在这无边际的迷宫之中,那绚烂的篝火却显得格外孤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