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阿猫阿狗在跟着付言风走出一段距离后,被梁翘狠厉的眼风给扫没了。
这条不长不短的道路上,就剩了他们并排而行的影子,零星有车辆静悄悄划过。
“你家住哪?”付言风问了声。
梁翘偷眼瞅他:“回家太早了,我们去玩呗,市中心开了一家新的电玩城,你陪我去玩会。”
付言风说:“你要不回家那我就先走了。”
梁翘一把攀住他胳膊:“别呀,你不是来找我的吗,找我就为了送我回家啊?”
付言风不耐烦的把手抽出来:“到底回不回?”
他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仅有的耐心也不可能放在梁翘身上,他没有特意去掩饰自己的情绪,森冷的抗拒明晃晃的贴在脸上。
这让无脑想继续撒娇闹腾的梁翘止了声音,明白过来眼前的少年不是那些会惯着宠着她的小混混。
她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见好就收,忍着满心不甘说:“那好吧!”
到了大路口,付言风拦了一辆车,先给梁翘开了车门,后者喜滋滋的沉浸在对方的绅士风度中上车,屁股还没坐稳,车门“砰”一声响甩上了。
付言风直接上了副驾驶,司机问去哪。
付言风低头看手机:“说地址。”
梁翘将地址说了,车子开出去,梁翘叫了付言风好几声,对方愣是没搭理她。
她咬着下唇,越来越怀疑对方大晚上来找自己的说法。
但不管是选择相信还是怀疑都是她自己的事情,付言风并不会解释一言一句。
到了家门口,梁翘走下车,还没站稳车子一溜烟的又发动了。
她在原地愣了好一会,眼睁睁看着车子没影,最终没忍住骂了句:“操!”
这边都是小胡同,城市大力发展的同时似乎遗忘了这个角落,破败,灰暗,像陈年污垢黏腻又恶心。
车子进不去,付言风在路口下了车,一拍路灯坏了大半,两家红灯区闪的更美了。
“呦,小风回来啦!”穿了一身豹纹,凸着小腹,壮的活像狗熊一样的女人娇笑着冲他打招呼。
粉色的灯光落下来,使得那张浓妆艳抹的脸像盖了层纱,模糊不清的五官可怖的宛如来自地狱。
付言风脸上划过一抹显见的厌恶,快步走了过去。
女人懒洋洋的往门框上一靠,嘴里嗑着瓜子,要笑不笑的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喊了声:“喂,你妈今天可是过的很精彩啊!”
付言风眉心狠狠一皱,脚下的步子越发快起来。
这边光线昏沉,死角旮旯遍地,付言风在一个小道转弯时步子猛地一顿,意识深处突涌而来的危机感让他迅速往边上一避。
棍子擦着肩头直接砸在了墙上,第二棍砸过来时他扭身飞速逃窜。
凌乱伴随着粗重呼吸的脚步声暴雨般砸落,付言风喘着气在心里将郑子娥骂了个翻天覆地。
最后不幸落入一个死角,他狼狈的转过身看着几个高大的男人围上来。
其中一个“呸”了一声,骂道:“妈的,这混蛋玩意真会跑!”
“废话什么,赶紧揍完赶紧走人。”
来人有四个,都是中年男人,有一个略瘦小些。
要从眼下的情况中全身而退就别想了,做人太天真不合适,只能尽量别被揍得太难看。
一涌而上时,付言风专抓那个瘦小的,死命揪住对方头发,往其柔软的腹部用力顶了两下,之后就剩下怎么挨揍了。
他用胳膊护住了后脑和脸,紧紧贴在墙角,生抗了不断砸落的拳脚。
十几二十分钟后,这次暴力殴打事件终于结束。
有人打的太爽快,结束动作收不及,落的非常狼狈,被众人一阵嘲笑后,气不过的又往付言风身上踹了脚,叫骂道:“让那老婊、子赶紧把钱拿出来,他妈就知道伸手要的玩意,潇洒完了连个屁都不蹦一个,拿我们当傻子耍是吧?”
另一个蹲下来,伸手轻轻拍了拍付言风的脸:“钱还不上,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过了,大家都是讨口饭吃,借的时候怎么说的,还的时候就该怎么做,是不是?老婊、子属鼠的,不知道躲哪个逼里去了,咱们没办法,也只能找你给态度了,小兄弟,别怪我们,谁让哪个臭婊、子是你妈呢!”
一伙人走了好一会,付言风才踉跄着站了起来,带着从深渊爬出来的腐烂气息,一瘸一拐的回了家。
所谓的家也就是个五六十平的小平房,划分出几个区块,从来乱的跟垃圾场一样。
付言风踢掉门边不知道多久没洗的裤子,忍着一股子怪味走进去,一抬头,额角的青筋顿时一跳。
桌椅全来了次大挪移,碗盘风骚的碎了一地,本就破烂的沙发直接烂成了渣,连带里面的木制构架都不嫌羞耻的露了出来。
付言风喉结鼓动了下,踩上安静趴地上的衣服走进去,开了自己的卧室门。
这是个放张床就能填满大半的房间,原本是这个住宅里的奇葩存在,一堆垃圾中的一股清流,向来被子是被子,枕头是枕头,收拾的干净清爽,规整的都不像是这个地方的一员。
而今天却非常妥帖的来了次入乡随俗,跟外面客厅成了一个全套搭配。
床头柜抽屉全掉了出来,放里面的铁盒子露了银色肚皮,原本填在肚子里的几百块散钱不翼而飞。
付言风趴地上,将有的没的扒拉开,把最底下的那些盖着灰色脚印的画纸拿起来。
这些都是成品,有素描,也有重彩,有人像,也有风景。
付言风把其中一张人物素描抽了出来,上面的女人赫然是倪青的脸,却要比倪青成熟很多。
留着一头刚到脖子的短发,眉心拢在一起,看起来很不悦。
因着遭遇过非人待遇,脑门已经飞走了三分之一,导致这张脸看过去更扭曲死气不少。
付言风死死的盯着她,好似通过这双不耐的眼睛能看到更远的地方,不知道是他太过投入还是什么,捞着纸张的手轻轻颤抖起来,幅度越来越大,最后直接朝着癫痫的方向去了。
与此同时,付言风喉咙底开始发出困兽般痛苦的声音,他的头顶被绝望倾覆,他想要从中撕裂出一个缝隙,以获取些许新鲜的空气,却发现在费力挣扎过后,不够锋利的幼爪除了不断渗血,再无别的收获。
他猛地将那些画纸□□成团,双目因着极度的愤怒而不断充血,配上扭曲的表情变得相当渗人。
他最后又狂风过境般将室内外重新打砸了一遍,彻底面目全非后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