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凝视,张三丰忽地目光一动,发现石碑上,竟还镌刻了几行细如飞蝇的字体,入石三分,清逸脱俗,字字珠玑。
那是一段话。
“从童年起,我便独自一人
照顾着
历代的星辰。”
寥寥数语,轻描淡写中,勾勒出令人动容的寂寥和超凡,以及常人望而莫及的大气魄。
张三丰肃然起敬,拍了拍道袍,垂手踮着脚尖,步履轻缓地踏进庭院。
却见这座庭院,也就是“三分秋色”,盎然,禅意深远,悠闲柔和。
那积雪的飞檐,泉水的叮咚,翩舞的柳絮,湖泊上清雅的莲花。
这庭院内,竟是凝聚了四季异象,颇为奇特。
蔓延着一种生生不息的意境。
然而这一切绰约的意象,在独立湖畔一人的映衬下,显得分外失色。
那是一个白发俊颜的男子,托着一盏孤灯,温润如玉的眸子,正微笑地望着张三丰。
身着玄色道袍,素白为底的衣服,绣有渐层蓝色莲花纹,白发如流云舒卷,五官中最引人注意的,莫过于眉心一点印记,如长生草,清风道骨。
张三丰怔怔看着他。
其形貌之从容隽雅,皓雪莹白,是天下中殊绝的风景。其雍雅不迫的风度,是任何阴谋、手段所无法操弄之存在,静静地绽放在湖海之一隅,任凭光阴伟力肆虐,犹屹立不摇。
其不世的绝代高人风范,使张三丰一睹之下,亦不禁油然升起自惭形秽的感觉。
谈古今轻轻一笑,道:“后辈,你可有问题?”
张三丰拱拱手,恭敬道:“贫道张三丰,敢问尊驾可是……”
谈古今突然点头:“我是¨~。”
张三丰动容,下意识道:“您真的是圣师?”
“你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贫道只是……太过震惊。”
谈古今笑着摇头,望向滔滔不绝的泉水,他忽然说道:“同样是用眼睛去瞧,但瞧的方法却大有不同,若是视而不见,与瞎子也没什么两样。
他顿了一下,接着道:“流水你可瞧见过么?”
张三丰颔首:“自然瞧见过的。”
谈古今道:“不错,流水你瞧过不下千百次了,但却要问你,流水间有何哲理?有何妙趣?”
“这……”
“这就是了,世上有许多事正与流水一样,你虽瞧过,却是视而不见,自然瞧不出其中之妙。”
谈古今回过头,声音清远而轻柔,有种清冽如水的淡泊。
意味深长。
张三丰若有所思,怔怔不语。
谈古今声音缓慢道:“这一江流水,在骚人眼中,便是一篇绝妙诗词文章,在雅士眼中,便是一阕绝妙音乐歌曲……”
“贫道明白了!”
第三百九二:字字珠玑,从容隽雅!(4章)-->>(第1/2页),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贫道明白了!”
张三丰心神一震,宛若霹雳一击,一下子驱散心头的迷茫,激动道:“我以前只当流水便是海水,还有什么别的,但如今才知道,这一湖流水,若在武学大宗师眼里,便成了一套连绵不绝、无懈可击的武功。”
他灵光一闪,醍醐灌顶,许多堆积许久的难题,在这一刻势如破竹的扫荡,身上灵气浮散,隐隐有突破枷锁,更上一层楼的迹象。
这时,那清冽的嗓音不急不缓:“这流水中正是包涵着无上武学至理。
且看江流水中波浪,骤眼看去,俱都相同,但仔细一瞧。便可发觉波浪之间,实是大不相同,其中变化之微妙复杂,当真是奥妙无穷。”
张三丰紧紧凝注着缓缓滚动的流水,那痴迷的神态,宛若一个武痴得到神功秘籍。
那声音继续在耳边萦绕,就像一位孜孜教导,温文尔雅的老师。
“你一刀可能将流水斩断?”
张三丰迟疑一下,摇头道:“抽刀断水水更流,斩不断的。”
“莫说一刀斩不断,便是千万刀也无法斩断。”
谈古今眼含深意,接着道:“这只因流水之间,实含蕴着一种生生不息之机,绝非任何力量所能断绝。”
张三丰的眼眸愈加明亮,就像灯泡一样。
谈古今轻笑道:“.¨这生生不息四字,正是上天赋与人间之最大恩惠,你固然可自星辰之变化升沉,草木之盛荣枯苍,流水之连绵,日月之运行这些事瞧出这生生不息的至理。
但武道中最最深奥之精华中,也断然必有生生不息之玄机存在,两下相较,互为因果,你更也该由此知道,这自然造化,实是天地间最最深奥之武学大宗师。”
一字一句,宛若春风徐来,驱散了张三丰的茫然。
轰!
他身上蓦地升腾起一幅太极图,一黑一白,阴阳相济,纠缠交织,散发出生生不息的意境。
举重若轻。
显然,他尽管修为没有增加分毫,但在道的领悟上,却更上一层楼。
谈古今含笑不语,只是安静地瞧着他。
半晌。
张三丰幽幽睁开眸子,轻吐口气,脸上写满了心悦诚服,(得诺的)弯腰恭声道:“贫道张三丰,多谢圣师指点迷津,实是感激不尽!”
谈古今微笑点头,然后突然道:“请吧。”
“啊?”
张三丰愣了一下。
谈古今摇摇头,没有再说话,缓缓转过身,望着天际一轮夕阳,目不转睛。
张三丰瞬间恍然大悟。
这是下逐客令了。
他当即默默拱了拱手,蹑足缓缓后退,走出了“三分秋色”,不由回头深深看了一眼。
心中暗道,不愧是人族圣师,境界当真是深不可测,轻描淡写几句话,却仿佛处处蕴藏着武道至理,令人豁然贯通。
默默咀嚼,回味一下,张三丰有种预感,当自己完全领悟这些妙语,其境界还能再度突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