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铃声再度将夏小妍从睡梦唤醒，今天老公睡得较沉，闹铃居然没有把他吵醒，她走到梳妆台前，慵懒地坐在蓝丝绒靠背椅。 </p>
自从次不太愉快的通话之后，夏小妍想了很多。自己在很多事情，未免也有操之过急之处，即便是自己不想让儿子为了杂七杂八的事情分散了时间和精力，也不应该在孩子兴头那么简单粗暴地打压他。</p>
辰辰的表兄弟姐妹都觉得小妍厉害，管辰辰管得太严，连辰辰的奶奶对于这一点也会有些微词，小妍心里是十分委屈的。</p>
她并不想控制辰辰你的一切，只是希望他能有一个正确的人生观和良好的习惯，并偶尔在他行动有所偏差的时候加以矫正，仅此而已。</p>
老公江致远希望对儿子有个更全面的培养，这一点她也没有意见，但是，一切的前提仍是学习。儿子初到美国，一下子接触到了太多国内闻所未闻的新鲜事物，不能让他迷失其，要随时向灯塔一样，在茫茫的大海为他指明方向。</p>
现在应该是美国东部时间周一午，离次通话才隔了一天，小妍之所以在这周临时增加了这次通话，是想弥补和修复一下次通话遗留在母子之间的小小嫌隙。</p>
在辰辰接听电话之前，她还在不断告诫自己，这次要耐心，态度一定要好。</p>
电话一接通儿子兴奋的声音传了过来：“妈，你猜怎么了？”</p>
原来，小妍还担心辰辰生她的气，又敷衍了事地应付她，不成想，儿子似乎已经忘了那天的不愉快，心情还挺好。不错，这个小子还挺大度。</p>
还没等妈妈回答，辰辰忍不住将好消息和盘托出：“今天早，我在学校礼拜堂的演讲非常成功，几乎全体同学都站起来为我鼓掌，我选国际生联盟的代表了！”</p>
“不错，儿子恭喜你啊，英语演讲能得到同学和老师的认可，太了不起了。”小妍一听辰辰这话，并没有显示出特别的高兴，她给出的恭喜显然是避重轻的，事实，这并不是小妍期待的结果。</p>
先前，听辰辰提到过此事，她认为，一个刚进校门的九年级新生，选的几率很小，也没有横加阻拦，心里还琢磨着，让他经受一些挫折教育也好，这样一来，他会死心塌地只想着学习，并在学习成绩寻找和证明自己的价值。</p>
不成想，他居然还真选了这个什么国际生联盟代表，简直太出乎意料了。</p>
这回不能一味地给他泼冷水，需要帮他分析一下。</p>
小妍说道：“辰辰啊，凡事都要一分为二地去看，选了你感到很光荣，这个妈妈可以理解，可是妈妈有责任提醒你：为什么你们学校高年级的国孩子没有一个人去竞选这个职务呢？人家你傻吗？肯定是因为这个职务无关紧要。你想一想，你们学校总共500多人，不到11%的国际生，也是说你代表不到60个人，这有什么意义吗？妈妈不是想打击你，是要让你保持清醒，学习永远是第一位的，当一切事情与学习发生冲突的时候，你都要以学习为主。明白了吗？”</p>
妈妈说的话确实没错，而且妈妈这么说无非是想让自己保持清醒，这一点辰辰心里明白，可是，他刚才兴冲冲的高兴心情一点儿也没有了。</p>
其实早该想到妈妈的反应，他在语言心的大厅里呆立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终于还是不情愿地用鼻子“嗯”了一声。</p>
小妍听出辰辰的不悦，于是转移话题问道：“最近学习成绩怎么样啊？”</p>
说到学习，辰辰感觉最近还挺有进步的，这也许是目前唯一能够和老妈沟通的内容了。</p>
他迈着轻快地脚步走出语言心，脸带着恬淡的表情一五一十地向妈妈汇报着：“我们世界史课，最近要求完成一篇论，我提交之后，酷帕博士给我的初评是B-，我找老师单独辅导了一次，老师给了我很多建议和启发，他说还有二个星期的时间，让我好好修改补充，精心打磨，争取能得到B+。”</p>
“为什么只有B+，而不是A？”小妍脱口而出，也许是习惯了长期以来对辰辰严格要求，她自己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口气并不友善。</p>
秋日午的太阳仍有些炙烤，辰辰尽量将自己藏在树荫下。</p>
听了妈妈的问话，他没有生气，反而很想笑，看来妈妈真的不知道库帕博士给出的每一个评分的含金量。</p>
他连忙向妈妈解释道：“妈，你不知道我们学校的科类课程到底有多难，这门世界史课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库帕博士在我们学校是以学术严格出名的，特别是在论，同学们说他甚至到了苛刻的程度，他很少给同学A，在他手里能拿到一个A－已经像是了彩票那样人人羡慕的事情。”</p>
无论是下属还是儿子，夏小妍不喜欢听别人为一个不太完美的结局找理由，在这种情况下，她的思维一下会绕过现象，直接捕捉到问题的本质。</p>
辰辰开学两三周了，语言的适应期也该过去了吧，于是，她单刀直入地问道：“你和你室友斯蒂在这门课有多大的差距？”</p>
一听这话，辰辰明显有点儿沮丧，两人目前的差距虽然不能用云泥之别来，至少可以说，不是一个量级的。</p>
尽管由于辰辰力图通过在作业、阅读、考试等方面花更多的时间，让两人之间的差距看起来不那么明显，但是，这样的差距也绝对不是一个适应期能够弥补的。</p>
辰辰不会粉饰，实话实说道：“斯蒂的写作能力太强了，我读了他的论，逻辑清楚，引经据典，语言流畅，满篇都是艰深生僻的‘大词’，我真的是望尘莫及。”</p>
“找到差距，下一步不是临渊慕鱼，而是退而结，每天多花一些时间在学习，争取早日追斯蒂，另外，平时一定要虚心，多向人家请教请教。”</p>
“嗯，知道了。”辰辰应了一声。</p>
“哦，对了，最近物理和生物不错，都是满分。你周四AP微积分的考试成绩妈妈看到了，你自己觉得还满意吗？”不知不觉间，小妍的语气又变得有些居高临下了。</p>
“嗯，还挺满意的，这次考试我得了47/50，马丁博士说我进步很快。”辰辰流露出沾沾自喜的感觉。</p>
“数学测验你们班有满分的吗？有几个同学你成绩高？你的排名是第几？”</p>
小妍的问题如同连珠炮，辰辰不慌不忙地回答道：“妈妈，我们每次考试都不排名。这次好像没有满分的，但有六、七个同学我成绩高……”</p>
还没等辰辰说完，小妍急了。要知道在各门功课之，辰辰的数学最强，以往在初的历次考试，辰辰在数学单科从来不会失手，拿年级第一算是家常便饭。刚刚来到美国数学成绩居然这么差，是她始料未及的，也是不能接受的。</p>
“什么？你们班不是一共才12个人吗？你的意思是你现在的数学成绩垫底了？你以前可从来都是拔尖的，为什么到了美国对自己的要求突然降低了？”</p>
辰辰听了妈妈的话，心里十分委屈，忙说：“不，不是，妈妈，AP微积分这门课本来是和11、12年级的同学一起的，他们基础肯定要我扎实。即便是9年级AP的那四位同学，也都是从小被当成数学天才培养的，他们……”</p>
“难道你不是吗？”妈妈根本听不进去辰辰的解释，严肃地说：“辰辰啊，妈妈从小对你说过什么，你一出国都忘到脑后去了吗？考常春藤名校是你的终极目标，对吗？你本来应该对自己有更高的要求，怎么可以轻易向失败妥协！”</p>
“妈妈，这仅仅是开学的第一次小测验，我并没有觉得自己失败了！”平日说话和风细雨辰辰，不知为何竟然提高了一些声调。</p>
夏小妍一愣，辰辰一直是非常听话懂事的好孩子，以前从来没有和妈妈顶过嘴。她张了张口正要说些什么，辰辰截住了妈妈的话，说道：“10年级的Peter（彼得） AP微积分得了46/50，他还非常自豪地说，他们全家知道他这门课第二次考试得了这么高的成绩，肯定会为他骄傲的。为什么我的成绩明明彼得高，而且，我还他还低一个年级，您却说我失败了？”</p>
夏小妍听了辰辰的话感觉非常惊讶，她听出了辰辰语气压抑已久的不满。这样的事情在辰辰十五年的成长历程还是绝无仅有的第一次，心想：辰辰的逆反期是不是来了？</p>
辰辰现在不管怎么说还能平心静气地接听电话，也还勉强能听进自己的话，若是他真的逆反了，人又在国外，情况可复杂了。</p>
小妍不再针锋相对地批评辰辰，而是缓和了口气说：“妈妈没有说你失败的意思，只是鼓励你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你要懂得妈妈的苦心。”</p>
辰辰不说话了。</p>
一边是国南方城市里浓浓夜色，另一边是美国新英格兰地区正午艳阳，电话两端原本互相思念的一对母子间，同时陷入了尴尬。</p>
半晌，还是小妍先将话题岔开，问道：“秋节快到了，妈妈寄过去的三盒月饼收到了没有？”</p>
“没呢。”</p>
敷衍，很明显的敷衍，还夹杂着不快。</p>
“辰辰，再过几天是秋节了，这是你离开家的第一个秋节，准备怎么过？”小妍琢磨着先聊点儿别的，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p>
“老师Jennifer Zhang（简妮弗・张）请我们去她们家里参加家常晚宴。” 辰辰闷声说，他的回答简直像答题纸书写的标准答案，完整、简洁、客观，却体现不出丝毫情绪。</p>
“那正好！这次妈妈寄过去的月饼较多，你一个人肯定吃不完，和同学老师们一起吃吧。你们去张老师家，总算是能吃一顿像样的餐了，太好了。到时候，你要不要露一手呀？”</p>
“没想好，再说吧。”</p>
一个意兴索然的回答之后，两人之间陷入了令人尴尬的沉默。</p>
半晌还是辰辰先开口：“嗯，妈，没事我先挂了，以后，能不能尽量微信联络？”</p>
“……也好。”艰难吐出这两个字来，小妍挂断了电话，回到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p>
“微信联络？哼。”小妍无奈地重复着辰辰的话。</p>
这是要慢慢脱离妈妈的管束？是不是意味着拴在风筝的那根细细的长线最终会被切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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