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兆林白了他一眼,跟着迟明涛等人走进电梯。
到了三楼,他们眼前都是一亮。整个楼层都与适才大堂内大红大紫的吉祥色调不同,呈现出一片安静祥和,色泽也是纯洁的天蓝色与白色,只不过略微有些压抑和肃穆。一间间大门上标示着名称:“超低温培育室”、“种质保存室”、“分子研究室”、“组织培养室”、“无菌观察室”、“微生物处理室”、“恒温分析室”、“大气测量室”、“水环境监测中心”、“急冻冷库”……
透明的玻璃内部摆放着各类药品、器皿以及大大小小的珍贵仪器。除了开着紫外线杀菌和臭氧机消毒的房间没人之外,其他的操作室内所有人员都穿着像宇航员一样的冰蓝色雨披型工作服,看上去并不透气,即便走廊上来回走的人员也都戴着口罩、身披白大褂。他们看到这么多陌生人,竟然也并不诧异,仍然各忙各的,迟明涛估计这里是秦伯乾对外炫耀的资本之一,经常有上面的领导和国外考察团下来参观指导,故而他们已经习惯被人“观摩”,这些科技人员更注重自己的研究,对外界的事情并不关心。
董炎是技术出身,也学过些化学,不由得问钱红伟派来的领路保安:“你们这制药怎么还有无菌间?”他指着正在组织培养室内部无菌间高压灭菌锅放置三角shāo píng de研究人员,“这高压灭菌锅是用来做什么的?”众人都是凛然侧目,石劲曾经提到过这个仪器,但除了法医或者鉴定部门,大多数警察没有亲眼见过它。
保安不好意思地说:“我负责这层楼的保卫工作,但这里具体做什么我并不清楚。”
里面忽然走出一个胖墩墩的中年人,典型的学者面孔,眼神中带有淡淡的傲气,似乎对世俗的司法颇为不屑:“鄙人郝大彪,是登峰制药的主任。我们药业不仅制造医药和化学药品,也同时制造光合细菌,用来作为幼鱼幼虾的饵料。我们董事长秦伯乾先生并购了永兴渔业,正好在我们这里设置光合细菌培养室,一举两得。”
迟明涛笑了笑:“秦总挺聪明的嘛,深谋远虑。”他示意了一下董炎,董炎便逐个检查每个屋子内的高压灭菌锅,本来按照要求他必须穿工作服,可工作人员也没办法强求。
直到最后一间化验室,董炎像是有了重大发现,指着灭菌锅的温度表问道:“这怎么回事?你们制造什么样的细菌需要这样高的温度?”
郝大彪也愣了一下,随即道:“我们必须用高压蒸气‘排除’掉一些不需要的细菌,取得我们需要的……”
董炎针锋相对地问:“什么样的细菌超过二百度还杀不死?据我所知,一般都应该在121度,这是国际统一标准,最多也不应该超过132度。看你们操作程序这样小心翼翼,怎么会出这样的错?这种温度甚至会引起锅的bào zhà。”
郝大彪无言以对,皱了皱眉头,问手下一个女博士:“怎么回事?吕川这么瞎搞你们也不管?他们昨天又去哪儿了?今天还集体不来上班?”
迟明涛知道秘密抓获石劲以及吕川四人被杀一事还没有人知道,便继续问:“他们和你们从事一样的工作吗?”
“本部门各有各的研究项目。他们是专门做菌类研究的。另外他们和一些护肤品、化妆品企业有来往,为他们提供比卡曲之类的美白菌……”那女博士忽然觉得说那些警察听不懂的专业题外话也没效果,也就不想再说,研究员本来就是少说多做惜时如金的人,只不过,他们还愤世嫉俗,于是忍不住又哼哼道:“吕川这帮人,自以为是名牌大学出身,又有关系,又有背景,就目中无人,成天研究自己那点东西,对集体项目的分配毫不上心,真是……还有石晓峰,连个学历也没有,全靠关系进来的,什么都不懂,真……”
郝大彪虽然也研究学术,可好歹是个领导,没他们这么直白,忙示意她去忙,回头面无表情地说:“总之,欢迎你们参观。但你们不要扣什么大帽子,我听说你们认为我们这里有什么造假行为,这是严重的污蔑!岳shū jì甚至刘厅长都视察过这里,都给予高度的赞扬,你们是想质疑他们的评价吗?”
杨兆林想,你这胖小子才爱扣大帽子呢,动不动就拿领导压我们,便插口问:“那么我想知道,郑国勤是谁?”
郝大彪彻底“彪”了:“郑国勤?我们部门没这个人。你给个提示好吗?”
尹心水也开始追问那些关键词:“你们认识黎琪和顾传书吗?”
没等郝大彪答话,那个愤世嫉俗的女博士又经过这里,酸溜溜地说:“他俩谁不认识,自认为全国数他俩第一第二。黎琪是我同学呢,成天就会异想天开,把学术交流会当演唱会开,觉得自己是个明星呢。顾传书就更是个怪胎,觉得地球上的人类只有他懂科学,其他科学家都是神汉巫婆。”
郝大彪干脆推了她一把,转过脸说:“别听她胡说。您说这两位的确是有名的学者,尤其是黎琪,不到三十岁就已经是双料博士,而且在其研究上有重大突破。我们老总曾经专门邀请过他俩来加入这个部门,可他俩都拒绝了。”
只远远地听到那女博士越走越远的声音:“对呀,但他俩都不是嫌钱少不来,黎琪说咱老板不是好人,就她才是好人,顾传书更牛,说制药本身就是错误的,未来的人类应该越活越自然,不需要吃药……俩神经病……”
郝大彪喊道:“干你的活去!念到博士还这么个素质,不知道死者为大吗?”
“他那是活该,不是不用吃药么?他怎么不羽化登仙儿……”
迟明涛警惕地问:“什么?谁死了?”
郝大彪尴尬地说:“你们别听她乱嚼舌头。同行是冤家嘛,免不了磕磕碰碰。尤其是黎琪和顾传书这类比较孤傲、研究题目又比较偏的学者,都会受到主流学术界的排斥,也因此不怎么出名。你看,你们要不是调查案件,恐怕一般不会知道他俩的名字?黎琪是本地人,大概能有三四个月前,她突然失踪,不过留了封信,说明自己是出远门旅行。物业交给派出所,派出所的民警也没管。实际上就是我一个老百姓也能看出来,她一个人独居,写信给谁看呢?虽然的确是她的笔迹,不过谁能保证她不是被强迫写的呢?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欲盖弥彰!所以我说现在这些个当警察的啊,什么都不懂,就知道贪污**……当然,我不是说各位啊,你们还是不错的嘛。至于顾传书,更是老古怪,一个亲戚朋友也没有,一个人住在省城。好像他常年有病,后来也许是受不了痛苦,一个多月前zì shā了。现在这样的事儿很多,他俩又不出名,大概都当成普通老百姓那样对待了,也就没引起什么轰动。但是国外的报纸有报道,咱们的圈子内也清楚。”
杨兆林暗想,我看是他俩拒绝你们老板,秦伯乾派人害了他们?他没有说出,不过他可以观察到周围的队友甚至领导的眉宇间似乎也都闪过这种念头。
董炎仍旧抓着原本的话题不放:“郝主任,关键在于不但是温度的问题,这屋子的光照培养箱看来定时设定开设紫外线进行消毒,还有臭氧机可以对整个屋子进行杀菌,如果他们真的是在研究菌类,什么样的细菌能在这种条件下存活?”
郝大彪沉默不语,显然他碍于学者的道德准则也不想胡编,可显然他也不知道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