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之余我打听了一下两大联盟的经济总量和人均经济数值,谁料正义大联盟很生气,说我既然注重经济,就已经走了邪道。我没想到忽然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有点发懵。解说员的领导似乎是个地方宣传部部长,听了大怒,好一顿批评解说员,虫类之间上下级宣泄怒火可跟我们不同,它们是量产,一怒之下甚至可以出手杀生。其领导转而笑着对我们解释说,这家伙不懂事。我们都不好意思起来。宣传部部长说,因为我们是原始太空文明,刚刚接触低端科技,故而思想觉悟和科学意识没有达到它们的层次,也是可以理解的。要知道之所以金属电子信息科技走到今天还这么有市场,并创造了炫目的金属文化,就是因为它们能直线使得经济各项数值迅猛增加,但结果呢?人们是用毁灭大自然作为代价,一批批原本适宜居住的星球被毁灭,再也恢复不到从前,这是对宇宙的不敬,能力越大,负面影响也就越大。所以正义大联盟反其道而行之,首先要维护大自然,严禁奢谈个人享乐观,经济自然就成了次要的了。我见他态度算和蔼,又大着胆子问它们什么时候可以谈个人享乐,部长严肃且果决地回答绝不可能,因为这意味着松懈、慵懒、忘本和靡乱。我没想到它们是这种意识,怪不得这里大部分的平民都尽量多为公家干活,而自己不图回报,尽量相让。只是恐怕这如果不是出于自愿,而是强行要提高大家的觉悟,那又有点本末倒置了,毕竟主体是智慧生命,我们可以在不破坏环境的前提下各取所需为自己服务,但不至于把自己弄成完全禁欲的苦行僧,一心只谋划大自然的福利啊。大自然是很伟大,但它太笼统,并不能算是个具体的东西,个人也许无法超越它,可整个智慧种族呢?无论是虫类还是人类,首先得生存?……
“……后果然,我看到双方经济的比值,相差不是一点半点,我想这么要面子的正义大联盟,居然能做出这个数据,说明实际的数据比这个差距更大得多。但我不敢再多问了,使团的其他人也向我打眼色。我其实是没有他们那么害怕的,因为据我观察,他们的特点是保守、顽固并且自认为特别高尚,比如它们大惊失色于我们的使团居然男女或者说雌雄搭配,那不是容易‘干坏事’吗?这种思想令我哭笑不得,但他们对内严酷,对外却很宽容,生怕我们有什么不满,以至于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我尽量在弄明白想知道的问题之后频频添几句溢美之辞,它们竟然不出所料地像孩子那样高兴极了。按说,我也该喜欢它们的淳朴,想必它们所宣传的‘只认得铜臭气俗不可耐’的和平大联盟就没这么率真,而多半是各个满脑子算计着怎么赚钱。可我只感到一阵阵地发冷,这种奇特的感觉真不好,因为总有个念头在我脑海中zhōu xuán:它们的淳朴是发自内心的,还是违背智慧生命自私的本性,完全依靠严酷的法律和道德规范约束的呢?要是有一天爆发出来,那又会怎样?实在是不敢想象……
“……里的饮食真的美味至极,不得不再次提到,以至于舌头都觉得要升上天去。晚宴的时候,我提出能不能拜见一下高层领导。它们婉言拒绝了,说高层领导都很忙,而且身体状况普遍不佳。我很奇怪,虫类精力旺盛,无论力量、速度都远超过普通人类,我到过他们的种植基地参观,它们的工人各个情绪激昂热火朝天地猛干,喊着一百年内必然超越和平大联盟经济产值的雄壮口号,一天下来不必歇息,定期补充营养并且只需要休息几秒钟就又能开始干活了,这样的体质,又怎么会‘普遍’不佳呢?再后来我才从其他人嘴里套出来领导的状况,原来它们的领导虽说并非皇帝或者世袭制度,但各个国家的民众都整齐地惊人地全部长期推举同一个领导,尽管都有每五十年换一次的高频率xiàn zhì,可这只是个摆设,大家还是衷心热爱原来的总领导。总领导一般被称为‘全民信首’,或者坚称‘信首’,以此表达它们多么地信任首领,于是它们总是要勉为其难地做到寿命的最后一刻,故而那么老了,体质自然不好。当这些首领明确表示不想干的时候,全民又惊人一致地推举首领最喜欢的亲生孩子作为下一任,乐此不疲。我在想,这跟当皇帝有什么区别呢?只不过多了点冠冕堂皇的张致罢了。蚂蚁为主的两大强国内,首领都是规模最大的星际蚁穴里的蚁后,它们不参与劳动,但它们有最重要的繁衍后代的工作,因此每天都需要汲取全国源源不断送来的最好营养。其他十三个国家和数千小国的信首则很谦虚,在两大信首面前无论是汇报工作还是参加家庭宴会,都战战兢兢栗栗不安,甚至匍匐在地,表示足够的敬畏――在它们看来,只有敬畏,才代表尊重,不唯唯诺诺,那就是要zào fǎn的表现。由于大信首威信太高,以至于名字和职务前要加上一大串像绰号甚至谥号般的溢美之辞,尽管我不懂它们的语言,但也能想象得到有多么地肉麻,不过它们喜欢那么做,我们做外人的,哪能多……”
“……二天起床,就受到了整个联盟盟主,同时也是吉尔黑金斯信首雪玛瑟蚁后的邀请,这令我们十分震惊,要说荣幸之至,倒不如说诚惶诚恐,因为比我们强大得多的小国领袖,得知大领袖召见,也会如坐针毡。我仔细一想,也能明白,这位蚁后盟主如不点头,其他的小国领袖岂敢僭越,先行接见我们?那不是等同于说,自己才是最大吗?看来人类的社交关系学问,是一门宇宙通用学问,在哪儿都能用得上。地方宣传部部长得知我们要见第一领导,都羡慕地激动万分,要不是它们没有眼泪,肯定会哭得哇哇大叫。它们乞求我们要大信首的签名,并且要和大信首握手,回来也不准洗手,要让大家闻够了香味,沾足了喜气,才能zì yóu处置,总而言之,和大信首接触过的虫子或者人,身体就不属于它个人了,它会因此无比荣耀。由于蚁后不可能挪地方来见我们,所以我们有幸飞到最强大的吉尔黑金斯中心区域,这里的绿化……怎么说,有点过头?树木盘根错节,狰狞可怖,所有的植物都特别巨大,反而没有了一望无际大自然的那种美……也许是我多虑了。等我们在各种繁文缛节比如沐浴更衣祈祷之后,总算在第三天见到了大信首。但那时候我才知道,其实不是我们见到了它,而是它见到了我们。它在一个由各种植物天然形成的洞穴中,发声问我们话,我们却看不到它,但通过那毫无扩音器修饰的声响,我大体能估量出它惊人的体积。在拜见它之前,我们参观了它的育子场,奇大无比,恐怕最少有数百万卵。当地的解说员――因为我是女的解说员就披着帅哥的人皮――骄傲地告诉我说,这里每个虫人一出生,甚至还没出生,就就通过生化基因科技的各项产前测试分配了去处,决定了终身职业,未经允许决不准改变,于是蚁后总能通过合理的计算把握‘产值’,不多一个也不少一个,个个都能人尽其才,都能找到岗位发挥,永不失业,比那个只认得钱的和平大联盟不知先进了多少倍。说这话的时候自豪之情溢于言表,而蚁后本人重新提到此事并问我们有何感想的时候,我猜它也是把这个‘职业终身制’、‘依照生产要求计划繁衍制’当成了联盟最伟大的执政理念,自然是期待我大力赞美,于是我也没让它失望,尽情赞美,它真的很高兴,得意地笑得大堂撼动,并立即宣布设立上等宴会,款待我们一……
正在看着,手下忽然惊叫一声,冲她喊道:“dì yī fū rén!译完后电力恢复,传送区域的电子眼拍摄到……您看!”
霍紫悠转过去一瞧,见晃动不已的镜头里全是横七竖八的磁轨舱残骸,烈焰滚滚,浓烟四起,地面还有散碎烧焦的尸体,那镜头来回晃动,显然也是遭到了bào zhà波及,在勉强维持,果然,也就是十来秒钟,镜头重新变得一片黑暗。
萨博也是大惊失色,望向霍紫悠。后者尽可能地保持镇定,对雅各布说:“先生,刚才的电压不稳很有可能是传送带异常bào zhà引发的,您是副董事长兼机电部部长,您说怎么办?”
雅各布其实从文瑞森传来的信号里隐约猜得到是第十二区的囚徒们集体越狱了,但他可不能明着说,只皱着眉头含糊着:“这……这个……嗯……?会不会是暗族的高层潜伏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