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云独坐着生闷气。 </p>
陈美莲悄悄挨过来，愁着脸，轻轻说：“钟梁说得也不是没道理……”</p>
湘云苦恼地揪头发，委委屈屈：“妈你还不了解，我是学那些化知识的料吗？况且那些工作多乏味。”</p>
陈美莲也无语了。老人对现在外面日新月异的世界早已看不懂。但她有种直觉，自家女儿偏取巧，女婿更稳妥。因此她担心，她担心女儿因一时的虚荣而忽视家的存在。</p>
多好的一个家啊！老人抬眼四周打望，巴心巴肝对女儿说：“湘云啊，听妈的，还是要个孩子吧。”</p>
“妈――”湘云不耐地叫：“别说这一出了。”</p>
陈美莲咽下多少话，另说：“那你多少听钟梁的，别卖房去了。你三十岁了，穿着也不要太花哨了。何家还少了你吃的花的？”</p>
湘云不爱听，蹭地起身，光着脚丫“啪啪”回屋，留下老人愁容满面枯坐良久。</p>
恩树、恩茹正式进行母奶隔绝。</p>
第一个晚，杨世龙和王燕飞一人负责一个孙。孩子哭闹不止，把白日勉强还肯喝给的奶瓶嘴拼命往外努。毕竟以往夜深临睡前都是躺妈妈怀吸母奶的啊！</p>
这一天下来，两小娃辅食吃得少，母奶一口都没吸，妈妈还贴近不了，怎不拼了小命哭得声嘶力竭。</p>
思竹在房门口牵心地张望。</p>
王燕飞一副过来人的老练：“小心躲开了。你可千万别心软，别拖泥带水让娃断不干净母乳的念想。这闹几天好了，谁家娃断奶不脱层皮。去，睡你的去。”</p>
思竹犹犹豫豫要回屋。</p>
杨世龙也走来劝：“娃饿急了又见不你，总归会吃几口的。哭累了睡了，再心疼也没法。最好是这几天让娃一点也感觉不到你，这才断得快。”</p>
思竹只能旁观，父母却手忙脚乱――又是抱，又是拍，又是喂水，又换喂奶，还各换了次尿片。两个幼儿依然无助地泡在泪水里。</p>
思竹回屋半梦半醒睡了会，又悄悄起床去父母房门。</p>
阿弥陀佛，一室安宁。</p>
父母分坐小床两侧。母亲不知疲倦的地生疏地哼着轻柔的摇篮曲，一只手蝴蝶翅膀般一下一下轻轻落在恩树身。</p>
思竹老父亲乱糟糟一头花发磕在床沿，一只手臂低棱着，可能是怕自己手劲使大了，只弯动手掌一下一下拍在恩茹小肩膀。</p>
看来今夜，父母难眠。</p>
年关至，藕出田。</p>
杨世龙主劳力，还请了个壮劳力搭手，思竹也几乎抵半个劳力，三人开始苦做。</p>
这样无形钟婷的每日必到等于解了杨家燃眉之急，毕竟两小娃处于断奶的关键期。王燕飞的主责是看娃，等钟婷来了，可得空侍弄鸡鸭圈，穿插做午饭。</p>
钟婷来时喂两个孙孙吃肉糜粥。两孩子都只被迫咽了一星半点，还吐噜得满下巴都是，哭兮兮的小脸越显可怜了。</p>
特别是恩树无意瞥见了妈妈探头探脑的身影，那小手脚是拼命地扑腾啊！钟婷只得顺着孙子的劲去。恩树小手扒拉思竹刚藏身的门扉，泪蒙蒙寻自然寻不见的，扯着嗓子嘶叫得要断气。</p>
钟婷跟着掉眼泪，不停摇着哄着：“恩树乖啊，别哭了，奶奶抱着呢，奶奶心疼呢。”</p>
所以直到忙弄莲藕的三人收班，两小孩午睡。以往这时候钟婷早走了，今日却不放心，和大家一起坐了饭桌。</p>
她哪有心思吃饭，感触地打量前儿媳劳动人民的健硕形象，盛一大碗碗呼呼直吃。她关切地问：“累着吧？看像饿坏了。”</p>
思竹还穿着劳动服，笑得很朴实，点头应：“好像能塞下三大碗。您老也吃，带娃挺辛苦的。”</p>
王燕飞给每个人盛了碗鸡汤，钟婷瞧自己鸡汤有鸡腿，笑眯眯地道谢谢。</p>
她啃一口鸡腿，慢慢说：“你们家要忙几天的吧？大人累，小孩也顾不全，才两天过来娃脸都瘦一圈了。我有个想法可行不？”</p>
她左右环视，字斟句酌：“小孩正断奶，要不我带回城里尽心照看着。十天半月隔好了，吃东西顺了，再接回来？那时这家也忙好了，小孩也养好了，一家开开心心过个年多好。”说完，期待地看着一桌几人。</p>
王燕飞刚要抢话，却嗓子痒得一边咳嗽去了。</p>
帮工的是位四十多的本村汉子，憨憨一笑：“你家实在顾不，我看行，这亲奶奶还怕对娃不好啊？”</p>
思竹探父亲脸色，杨世龙默然不表态。她又看母亲。王燕飞呛得脸红腮腮的，拼命打手，清着嗓子走回来：“这哪成，熬过三五天顺了，我看着娃才放心。”</p>
钟婷很担忧：“你看你声音都哑了……”</p>
思竹自责道：“晚起夜多吧？要不晚原我看着。”</p>
“那哪成？”两位老母亲同声反对。</p>
钟婷还言辞诚恳地：“娃儿猛换了吃食，身体正不适应着，抵抗力也差。万一给染感冒，这才受苦勒。”</p>
思竹一凛，迟疑道：“给你家媳妇咋说？”</p>
钟婷精神大震：“这关她啥事？不吃她不住她的，我都多长时间没见她了，单另过的。家里我们两老口，我还把娃大姑叫来替手。”</p>
再没谁异议。</p>
钟婷兴奋地当机立断打电话，说话快得哔哔脆：“老头子赶紧地开车来接孙子回城里去。”放下电话，也不坐了，满脸都放光，把包挎，去思竹父母屋看下孙子：“还没醒，还好。”她稳稳神，不好意思地对桌人笑：“老头子说跟着来了。”</p>
思竹立马起身：“那我收拾些东西带走。”</p>
钟婷摇着手：“不需要啊！家里啥都准备好了，多着呢。衣服包被我都备得足，奶粉我带来一样的。卧室里他爷爷早支了宽床，两娃一起睡没问题。”</p>
何家车说到到。</p>
何钟梁大姐何钟玲一起来的。何家母女一人抱个疲睡的娃，小心翼翼坐入后座。</p>
何国祥感动地朝杨家老夫妻俩鞠躬致谢，再温润慈爱地看着思竹。</p>
思竹郑重道：“麻烦您老了。”何老摇摇手，驾车离去。</p>
车一启动，两娃先后醒了，被钟婷左右安慰，也不闹，四处看，好地感受坐车的妙趣。</p>
思竹电话打来了，说：“还没哭闹哈，如若今晚不好带，连夜送回来吧。”</p>
钟婷一直应是：“你放心，娃都醒了，你听听可没哭勒，还格格笑对不？看车窗外可稀了。”“叽叽”地是娃的笑声，思竹这才放下心来。</p>
何家老两口如获至宝。家里弄得暖融融的，老夫妻俩把两娃脱去了厚外套，只需穿贴身一层绒衣，轻轻软软地放入早备好的两辆精致的一红一蓝童车里。车拱帘都有几样小玩具垂吊，小娃儿无师自通地抓来玩，叮叮脆脆响，开心地笑了。</p>
何国祥负责照看婴儿车，他一手拉一辆，时不时两两相磕，两小娃互打手得“咯咯”地笑。娃儿的脸是瞬息万变的，玩性少了时，便都看爷爷，看一会嘴瘪了，眯着眼睛哭起来。</p>
钟婷风风火火从厨房跑过来，心肝宝贝地叫，。她把哭得更厉害的恩茹抱起来，还不停地额头蹭恩树，两娃毕竟对她更亲，嗯嗯唧唧哭声缓了。</p>
恩树吭哧吭哧出气还转动脖子，钟婷笑叫：“咱大孙子要拉粑粑了！”把恩茹给老伴，架起恩树往卫生间去，一会儿又喊：“把纸尿裤拿来！”</p>
何国祥一手抱恩茹，去储藏间提一袋纸尿裤送卫生间去，得意得很：“亏得我啥都买了。”</p>
老头子负责换娃抱。钟婷把两个孙孙都把了屎尿，洗身换新，把两个蜜柚般可人的乖娃娃重新放入了婴儿车。</p>
这时钟玲盛来了两碗小粥，加了青菜鱼糜肉。任凭大姑姑卖萌扮乖左哄右逗画圈儿递勺粥，恩树瘪着小嘴不肯吃，一点面子不给的，眼泪汪汪看奶奶。</p>
钟婷在给恩茹喂粥，娃好歹不情愿地吃了几小勺。她心满意足，说：“恩茹真乖，吃到肚肚里长身体喽。”又吩咐老伴：“把孙女竖着抱一会。”何国祥抱出恩茹，担忧不已：“才吃星点点，抵事不？”</p>
钟婷倒似松了口气：“跟乡下时一点都不吃的。能吃一嘴都行，咱喂的次数多些，还给奶的，不怕。”她接过女儿手饭碗，又换给恩树喂。</p>
恩树更惦母奶，哭兮兮不张嘴。最多嘴角沾些粥不舒服，娃儿各自舔了。</p>
钟婷好忧愁，小调羹凑小嘴，又求又告的：“乖孙孙，吃点子，乖，可香了。”待娃儿嘴稍张一道缝，她瞅准时机塞进勺，半勺粥倾进嘴了，娃儿吧唧吧唧还咽了。</p>
三个大人都欢呼一声。</p>
钟玲感慨道：“不容易啊，不容易，带奶娃太不容易了。我想我老了后才不愿帮带孙，晚年的幸福人生全没了。妈，你太伟大了！”</p>
“我生了的劳苦命呃。”钟婷还在努力给恩树给粥，一边说：“年轻时带你两个，这个哭，那个爬，还有锅头要照应，盆里泡着衣服――”不由白老头子一眼：“你爸那时啥都不替，也没空管，我还不是过来了。只要心里觉得值，啥干劲都有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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