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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情同陌路

擦拭婚姻的镜子 一色树 7550 2024-02-09 09:50

  何钟粱楼,回家。请百度搜索进本站。</p>

  屋里温暖如初,但少有的静悄悄,无老人的喧哗,无幼儿的闹腾了。</p>

  这个家,除了老父母终年如一日地坚守,其他来来往往的人,都似浮萍。姐姐外嫁了;杨思竹嫁进来不到两年抱恨而去了;肖湘云苦熬了几个月解脱了;还有两个双生子,蜻蜓点水短暂停留……</p>

  这儿都不是他们扎根的地方。</p>

  还只有何钟梁自己,虽然间断,但总在归来。</p>

  他人生的来处和他人生的后续皆在此交集。这里一度有父母有子女,所以他有去有回。</p>

  但现在独有他自己,一大下午的时间,静静守着家等候。原来有家人,才有新年的味道。外面谁家爆竹响了,是有亲人千里归家了吗?</p>

  窗外天色转灰,室内光亮褪去,屋门被打开了,传来父母的轻言细语。</p>

  何钟梁腾地跳起来,吓得老母抱紧怀的孩子,看清是他,没好气地:“魂都除脱了,可别吓着小娃儿。”</p>

  何钟梁目光温润地看着母亲怀穿红衣的小恩竹,小女儿也正明啾啾地观察他。恩竹头柔软的茶褐色绒发痒酥酥地撩拨他心田,还有老父母暮苍苍慈爱的笑容,他喉咙正发紧,哽声说:“爸妈,儿子让您们辛苦了。”</p>

  何国祥把婴儿车摆正:“老婆子,把恩竹放一会。”恩竹坐进熟悉的童车,小屁股颠了颠。何钟梁自然地有频率地轻轻左右晃童车。</p>

  老爷子有点小得意:“杨家原不肯给娃的。恩竹不是还有点咳嗽吗,我说还得儿童医院看去,城里毕竟方便些。还有两娃可不能交叉感染了。好说歹说,杨家才同意我们把恩竹带回来。”</p>

  老爷子还有些小调皮了,声音拔高得轻又快:“这个年才过得畅意喲!正月里我抱恩竹串门去,让别人眼红去。”</p>

  钟婷左右忙过不停,还挤兑老伴:“有本事你一个人抱娃走,恩竹能安生半个小时不找奶奶,我恭维你到天去。”</p>

  何国祥笑呵呵地好脾气:“那哪能少得了你太婆压阵,我只配给你婆孙两鞍前马后当差使的。”</p>

  何钟梁十点整回到了阳光花园的小家。家里一切井井有条,门外室内红幅飘飘。丈母娘独自在看电视,探头望出来,见只他一人,便解释:“湘云还没回来,说是公司聚餐。”</p>

  何钟梁说:“妈,你休息去,我侯着。”</p>

  他简单洗漱,换了家居服,坐沙发看电视里热热闹闹的联欢节目。他隔一会给湘云打个电话,连打三个都未接。他也不急,心平气和地看电视。等待和接受,成了他生活必修课。</p>

  凌晨一点过了,锁眼响动。</p>

  陈美莲应声从房间出来扶住了刚进屋的摇摇晃晃的肖湘云,她手扇鼻前皱眉道:“这喝了多少?钟梁一直等你呢。”老人给女儿放包、换鞋。</p>

  何钟梁接过妻子搀回沙发,老人又去厨房了。</p>

  湘云歪靠着,醉眼迷离,嘻嘻对着何钟梁笑,手一点一点的戳他胸口:“你等我?你关心我?”她一阵笑收急了,打嗝,酒味一股股泛滥。</p>

  他关切地扶住她肩头:“想吐不?我取个盆去。”</p>

  她连声咳着:“嫌我脏是吧?”但她包住嘴也没忍住,肚腹一阵痉挛,哇哇狂吐在了地板。</p>

  何钟梁用湿纸巾给她揩嘴,她恨恨把脸撇,不领情。</p>

  还是老太婆拎来了热毛巾,湘云接过蒙住整张脸使劲揩。把脸抹净后她木呆呆的了。母亲给她漱口水,她乖乖用,最后喝完了一杯蜂蜜水,猫一样蜷沙发睡去了。</p>

  何钟梁打扫会地面,又是丈母娘接手善后。</p>

  陈美莲忙罢后担忧地看女儿:“没见她醉酒过,多伤身体啊!”</p>

  何钟梁拦腰抱起妻子进房间放床。</p>

  她被晃醒了,双臂压住棉被嘤嘤地哭了。</p>

  他坐床沿轻轻拍她肩膀,像哄婴儿。她一把抓住他手,窝自己胸口,喃喃道:“老公、老公……”</p>

  他只说:“你难受,睡睡好了。”</p>

  她闭着眼,声音苦苦地执拗地叫:“老公、老公……”</p>

  他低低道:“乖,睡吧。”</p>

  她虚睨眼,无声地笑:“你不愿意答应是吗?你不当我是老婆了是吗?那老头子非让我叫他老公,叫一声一百,我蹦欢儿叫。哈哈,可痛快了!我收了一包的钞票!”</p>

  她时睡时醒,醒了胡言乱语一阵又睡去。</p>

  何钟梁在窗前支开一张行军床,裹被仰躺。夜幕苍穷,冷风刺骨,烤炉旁大床妻子肖湘云的睡容,艳色绝世。</p>

  他在反省自己,这段婚姻他错在哪里。他经过一段婚姻被迫解体后,犹如惊弓之鸟,只愿此天荒地老。所以他说服自己妥协,接受存在。</p>

  可肖湘云分明是鱼死破的过法啊……</p>

  二零一零年大年三十的大好白天,任凭室外鞭炮此起彼伏、绵绵不绝,何钟梁和肖湘云都窝在各自床榻,能睡则睡,醒时玩手机。</p>

  下午肖湘云接了个电话,对何钟梁说:“你妈打电话叫我们晚去吃团圆饭。”</p>

  他头也不抬,很平淡:“我听出来了。”</p>

  她继续陈述:“我说我妈在这不方便,我不过去了。”</p>

  他依旧不动声色:“我也听出来了。”</p>

  湘云轻咬贝齿,目光在欣赏自己的纤纤十指:“你爱在哪随你。”</p>

  他合手机,身子坐端,面向妻子。床铺是行军床高一位的,他须得仰视,声音够温暖:“湘云。”</p>

  她异地看他,那温敦而无欲无求的眼神刺痛了她。</p>

  他说:“我每年都陪父母过了年的。如今你也成了我们家一份子,叫你妈一起,我们都过去好吗?”</p>

  “你妈不是忙吗?”她腾挪身子,离烤炉近些,离他更远了,似笑非笑:“她忙着带孙子孙女,怕连我是谁都难得想起来了吧?今天想到了只怕巴不得我不是谁。这多喜庆的日子,我不给她老人家添堵了。”</p>

  他颇为失落:“我们是夫妻,难道除了宅在家,逢年过节都不同进同出?”</p>

  她冷然一声:“东海不久前不刚同进同出过吗?”</p>

  他绷紧了背,全身骨骼都咔咔响,脸阴云密布。</p>

  她咯咯笑起来,笑得骨酥肉软,好半天才缓气说:“什么夫妻情,子女缘,你把它当天看它是天,天一塌了他妈的什么狗屁都不是!全是空。我有时都在想,我活个什么劲呢?我都想不通以前的自己干嘛要费尽心机、委曲求全嫁给你。”</p>

  她眼少有的认真回味:“我以为你和杨思竹那样其貌不扬的人在一起是因缘凑合。所以那时你偶尔的多情一瞥啊我认定了你应该是属于我的真命天子!家境优良,人品纯良,对啊,够纯良。”</p>

  她冲他了然一笑:“我看男人还是挺准的。我能知道哪些男人可以迷他一时,哪种男人值得缠他一世。多亏了你不奸诈肯配合。”</p>

  她越说越乱:“我心想这样靠着你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地过一辈子算了。但我不甘心啊!”</p>

  她无力地抓挠胸口:“我也渴求全心全意。我想你在跟我睡过第一次后,后悔了是吧?”</p>

  她嘲弄地笑了:“你充其量是个被我引诱坏了的傻小子。你难道能否定,你和我在一起,不是越来越怀念杨思竹?但你永远无脸对人说。”</p>

  他听得如遭雷击。</p>

  她索性抖落个干净:“你那些小心思我可是摸得门儿清。你的结婚照,当然不是我们的,我们没照。你想想你望那一墙的痴相。”</p>

  她显然动气了:“碰见双生子出生那天,你把孕检的我忘爪哇国去了。你置我这个正妻不顾,去医院陪前妻娃儿床去了。后来你不看我脸经常盯我肚子出神,难道不是在幻想你那对双生子母亲怀孕的形象?好吧,这些我都忍,谁叫我隐情不报。“</p>

  她越来越悲愤了:“但为什么没完没了?还把娃拼命往家揽,娃一旦有个风吹草动你千扑万扑!”</p>

  她哇地一声嚎开了:“你们全家下哪一个脸不写着‘你滚蛋吧!’让我读?”</p>

  何钟梁是很触动的。</p>

  原来这段婚姻,对她也是有伤害的。不只是身体,在心灵把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孩子逼成了一个城墙内怨妇。</p>

  他只能苍白地辩解:“我爸妈都真把你当儿媳妇的,你有误会。”</p>

  她声疲懒了下来:“你爸妈,再怎样,我不走心的。我只想我自己,想人啊,真是个矛盾体。不管起初多信心百倍地投入一种生活,要不了多久都会陷入无趣。”</p>

  他茫然问:“那要怎样,或者要我怎样做,你才觉得有意思?”</p>

  她哀伤地看他,看进他不能与自己心脉相通的双眸:“你对我不走心。你所做的一切你都不给我解释,你也不需要我的解释。连东海那一夜你都不需要。你除了话更少,什么都没变的。照样温尔雅,早始出晚能归。但你却不再主动抱我亲我了。你还说我们是夫妻?夫妻间是这般冷漠和怜悯吗?”</p>

  室外炸响的鞭炮声更密集了。</p>

  他主动把手递给她,好声好气:“走吧,咱一起走。”</p>

  她抱臂环胸。</p>

  他僵持了一会,兀然落手。他去卫生间洗漱,在衣橱里寻摸了件外衣,慢吞吞走出去。</p>

  他其实给了她足够时间的缓冲。他希望她已起床,并一贯地撒娇又埋怨:“那我穿什么嘛?”</p>

  那么,他们至少仍是人前夫妻。</p>

  她躺着生生憋泪。</p>

  她想,只要他主动稍使一点劲可以带离她的。但他为什么不霸道地决定她?</p>

  ——因为他从来不强势地需要她。</p>

  天空灰蒙冷浸,行道树秃枝挂满彩灯。街车少人也少,年三十的傍晚,何钟梁没有开车,在红晃晃的空旷的街道瑀瑀独行。</p>

  父母家,只有电视里轻微的声音流动。</p>

  老父母偎依在沙发皓首萧萧,旁边垫着软絮,红团子一般的恩竹睡得正香。</p>

  钟婷瞧见了儿子,又惊喜又失落:“一个人啊?”</p>

  何国祥倒很爽气:“有儿有孙,够喜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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