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后有一段路四周人家稀少,摩托像醉了酒般摇来晃去颠不动。请百度搜索</p>
“没油了吗?”思竹心道,但不想问,由他折腾。</p>
不一会摩托车几乎横着从左到右在路面扭麻花,周家显像老牛一般“呼呼”喘粗气。</p>
“怎么了?”思竹终于忍不住问。</p>
“你不知道我喝酒了吗?”他痞匪邪魅的怪声。言下之意他被迫为你赴汤蹈火!</p>
思竹一瞬火大,想骂人,想质问我叫你送了吗?饭都没在一起吃,鬼才知道你喝了酒!当然酒味――她感官迟钝,忽视了。</p>
她从来没奢望过以正常人逻辑与他某事理智沟通。以前是因为自己都没感悟啊,后来是因为清楚他没有一般人常态的思维。</p>
即使这样老牛拉车还打摆子,不出几分钟,也到了清塘村的路口。杨思竹告诉自己忍耐加忍耐。</p>
周家显现在是琢磨不透他女朋友的心思了。她明明憋了一肚子的话,他能感觉都是因为他。更能感觉她宁愿自己憋死,也不会抖擞给他。</p>
初相识的十九岁的思竹多明媚多爽朗的女孩子啊!到哪笑到哪,只要他热衷的,啥事都感兴趣。对她夸奖两句,恨不得心肝肺都掏给你。</p>
但现在却处处流露怨气,还不屑说,动不动显摆在脸。</p>
不是不喜欢他流连牌场吗?她从来知道他所有熟悉的朋友些都是牌友啊!她不是一向表现得理解支持从来没像别的媳妇般吵闹撒泼吗?如今吃了哪门子的错药!</p>
清塘村醒目的路标刺激了他。她是真没把自己当周家人,想回娘家回。他心里恨恨地想,并有了种不可把控的愤恨和悲伤。</p>
他当然巴不得她天天在自家守着,当他的定神针,让他可以心有底徜徉在外。</p>
黑夜助长了邪恶。他扳死了车把手,想着我反正是喝了酒的人,想着给谁点好看。他身子顺着车往地倒。他到底脑袋不清醒,低估了摩托的笨重和棱角,摩托砸地轰隆隆,自身哪儿都感觉疼。</p>
思竹摔了个猝不及防,屁股磕地裂成了几瓣儿,手掌心手肘拐蹭擦得火烧火辣的。她眼泪哗哗地无声流。愤怒――远多过疼痛。</p>
摩托熄火了,近处黑影幢幢,只有坡脚下清塘村那一片山洼散发出温暖的光晕。那是家的召唤啊!她头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我要回家”这个念头,挣扎着站起,木然地迎着家的灯光深一脚浅一脚走去。</p>
自从摩托倒地人摔倒后,思竹咬牙一声未吭。周家显却没断过“哎哟、哎呦”的呻唤声,并随着她的离去越唤越大声。</p>
他的呼唤是挽留、是失望大于疼痛。思竹弃他不顾的冷漠让他大受打击。她为什么这般心狠?她几时变得近乎于不顾他的死活?她变成了钢铁嘴,现在一句软话都没有的,卖萌撒娇是多久前的事了?</p>
如果她今晚语气温和些,或者撒点娇说想回家去看爸妈了,我岂会这样?而她只是平静地通知“我要回家”。不要求送不考虑年节后面他一个人怎么过,她表现出完全无须征求他的意见。</p>
逼得他既然不愿口头相求,凭他简单粗暴的世界观只能使出这些莽撞的手段让她因善良而服软,原陪他回到周家。</p>
他喝醉了酒啊,他摔倒了不停地在呼痛啊!她为什么能无事人一样不关心他、不留下来?春节期间,他还需要她陪同走访几家亲友,让他可以向别人展示有个她。他不能让家人更或旁人察觉他和她之间已生间隙!够优秀的她的存在才能向周围人证明他不是一无是处!</p>
但她怎么一点也不心疼他了?他只是想让她明白自己因她而伤心难过了,才以至于有了这次事故。他掌握了尺度让摩托在蜗行倒地,她最多跟平地磕一下般无关紧要。她连哼都可以不哼一声,能轻轻松松爬起来走。</p>
但她冷酷地置他不顾了。不过问他有无受伤,不把细审视他一番,不搀扶他起身,片语不交待,那样弃下黑暗悲催呻吟的他,绝情而去……</p>
四月春光烂漫时,蒋小芸各种凑把宿舍买了下来。她心情敞亮,每天把小居室收拾得纤尘不染。这日周末,她在隔间洗衣服,感觉有来人,便加快手下动作,还朝外递着话儿:“范老师啊?等我一等,马好。”</p>
整条楼道的房间没必要都不会关门闭户,要好的同事些可以随时串门。她以为是约好一同出去逛街的范老师来催她。未听见回话便探出头,却见玉树临风的孟东植手搭在床沿对她绽开温润的笑容。</p>
水哗哗响,从台盆往下淌。小芸下意识失去所有感知,无措呆立。</p>
孟东植快步冲来,伸长胳膊把水龙头关了。空间狭小,两人难免耳鬓相擦。她心跳加速,双耳发烫,身子也开始抖。东植叹了口气,揽住她肩头,感觉她一缩,便侧身把她让了出来:“你歇一会,我来。”</p>
他便把水池里小芸的衣服拎一件看一看,仔仔细细揉搓着。还把地面积水扫尽,端着衣盆出来。</p>
小芸接过衣盆去走道东头晾好,特意走进范老师的寝室抱歉到:“范老师,要不我们下午再一道出去?”</p>
“没事。”范老师急忙扬手回答,笑眯眯地:“陪男朋友要紧。”小芸笑笑也不分辨,回自己家了。</p>
东植坐在室内书桌旁的椅,从她一回来,眼神温温罩着她。平时小芸把床沿当座,现在坐在了条凳,这种条凳是教室的标配。</p>
东植把椅挪近了,手一抬便握住了她的手。两只手透了水都有些凉,握了片刻已蓄暖。小芸挣挣,把手收了回来。</p>
“这间屋子很温馨,”他四处打量:“你欠了些钱吧,我给你带了五千来。”</p>
小芸不置可否,只问:“你到这来干嘛?不挺忙的吗?现在咱什么关系也没有,没必要彼此花费时间的。”</p>
“我很想你,”他激动地又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倾吐相思:“我班,睡觉,有时在最人多热闹时,没有征兆的突然会想同时的你在干什么。想我们以前在一起多纯洁、多开心……”</p>
小芸一直强绷的坚强瞬间瓦解,晶亮着眸眼无限希冀地问:“那你是不是后悔了,还想和我在一起?”</p>
他怔怔,嗫嚅道:“好久没看见你了,我想看看你。”</p>
“呵――”她一声自嘲,像学生一般规矩坐:“那你看见了,可以回了。”</p>
“我――”他有些慌乱:“我很多胡思乱想。我在想以后你会结识别的男人,被人家抱在怀里,我受不了……”</p>
小芸霍地站起身,小脸气白了,压低声音:“你请回吧,别再来了,我没义务活成你的记忆石。”</p>
他还在诉说:“小芸,你暂时别再开始另一段感情好吗?张局明年退休了。我拖着和他闺女只订婚不结婚,好歹评个正处。到后面我要和你结婚!小芸,我是爱你的,我现在只想娶你!”</p>
小芸和他校园恋爱时,暗暗羞涩地幻想过自己成为他新娘的样子。他终于向自己求婚了,没想到却是这般利弊权衡的不堪。</p>
两人当下僵在那里。他在忐忑地等回答,她在做脆弱的挣扎。</p>
书桌立有一个小相框,小芸和张嘉嘉并肩在一棵粉色樱花树下站立。张嘉嘉是个美丽的侧影,小芸露出半张光洁的脸,稚嫩而柔和。看过这张照片的人无数,但只有他俩知道,照片显现不出来的是谁在为青春的她们定格留影。</p>
两人都失神地看着。东植右手仔细在相框描摹,低声细语:“从那一刻起,你像搬了一张床,在我心里搭了房。现在拆拆卸卸,割骨拉肠。”</p>
“不如说是脱胎换骨,重获新生吧。”</p>
“你嘲笑我?是的,我活该。”</p>
“不是的,毕竟一起走过一段美好年华。我嘲笑你,是嘲笑同路的自己。你――保重吧。”小芸把门挡得开开:“你该走了。”</p>
孟东植深呼口气,挺挺胸,最后再眷念地望小芸一眼,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一步一步踏出门去。</p>
小芸背靠在门扉整个人这才松懈下来。她静静捕捉着“哒哒”的脚步声远去、消失,飞速地跑向自家后窗户,把窗帘撩起一角。</p>
楼下林荫道还是那俊逸的熟悉的身影,大步流星一晃而过。人生最不缺少的是――各种离别源源不绝。</p>
小芸任教鸣涧县西街子小学六、三班语。周三下午放学后,她留下了三位拖沓作的男学生。作内容是描写一位家庭成员,标题自拟。三个十二岁的男孩子在教室里挤成一堆,咬着笔杆磨磨蹭蹭。</p>
她在讲台批改作,一低头感觉得到男娃娃们像蚯蚓般缠在一起蠢蠢蠕动。一旦她抬头看下去时,男娃娃们立马泾渭分明,规规矩矩,做冥思苦想状。</p>
她用笔朝下点:“贺品鸣――坐左边一排去,曾同――右排挨窗,韩旭升――到前面来。”她把最近一张课桌敲响了。</p>
贺品鸣和曾同拾起书本搬得飞快。韩旭升霜打的茄子般焉揪揪走来坐在了小芸眼皮底下。一个小胖墩,圆嘟嘟的包子脸,被挤成一条缝的小眼睛不安分地滴溜溜地转。</p>
小芸心下暗笑,严肃地盯住他:“抓紧时间把作赶紧完成了。”再从左到右把另两位学生训着:“听见没?别的同学课堂完成了,你们干什么去了?真不想早点回家?”</p>
形成三角形座次的三位男孩子互相挤眉弄眼一通,都苦大仇深地摇起了笔杆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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