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蛋打散,入油,腾起大朵金灿灿的鸡蛋花。
另一旁的灶上柴火正旺,蒸锅里徐徐冒出热气,一开锅盖,蒸米饭香顿时扩散了满室。
林露可早已备好了平底锅,在锅底加新油,又加入了新料――拆开块状的油纸,里面赫然出现了切分好的小块黄油,拿一小块借锅底热融化,发酵后的纯熟甜味就这么注入了蓬松可口的鸡蛋花中,成了这道炒饭的灵魂和精髓。
炒饭需要精准地控制时间。米不能熟得过头,水不能加得过多,蛋也不能炒得过老――这是一道看似简单却很考验功底的菜,据说曾经成为过某地厨师考试的初阶测试题,然而当下林露可考虑得并不是测试,而是专心致志地在按自己的想法增减原料,大火颠勺。
菁菁和瑞斯也顾不上置气了,两个人都几乎是睁圆了眼睛在看林露可烧汁,关火,将蛋炒饭和配菜端过来,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久等了,这是特制款。”
林露可给两人准备的不同,给菁菁的是特制款。两人的蛋炒饭都是加轻酿酱油、黄油、糖和盐大火炒出的,但菁菁的蛋炒饭最上方叠放了沙拉酱,旁边用碗配了一小碗酱汁,另一个碟子里则是精心调好、加了醋研制的桃心草小菜――这小菜是林露可昨晚就已经用醋腌下的,到了今早,每一片桃心草叶子都已经吸饱了老醋,放在系统仓库里用冰块冰一下,吃起来别有风情。
何况碗是透明若水晶的玻璃碗,碟子是一尘不染白瓷碟,看得菁菁心下悦然,女生更感性,不但注重美食更重视餐具质量和搭配,吃的不光是味道,也是心境。
这套餐具林露可从未在店里展示过,今天还是第一次。这是系统空间自带的高级餐具,可惜数量稀少,林露可非常喜欢,没事就拿出来擦拭保养,此时正是应用之时。
看得出她用对了。菁菁破天荒地扭过头看了眼瑞斯,只见不远处的瑞斯正面对着桌发呆,他那份套餐里既没有酱汁也没有桃心草小菜,就一份孤零零炒饭,碗还是普通的木制粗碗,地位高低当下立见。
菁菁得意地哼了声,清清嗓子,大声说了句“唉,看来某些人的待遇就是不行啊,本小姐可是准备享用精美的早餐了!谢谢露老板!”
“不客气,你喜欢就好。”林露可像模像样地回了个这世界的淑女礼,将右手稍微搭在胸前,微微屈膝,“请享用,尊敬的小姐。”
轻酿酱油、黄油都是林露可抽之前的烹饪礼包抽出来的,拆开获得黄油四大包、轻酿酱油两桶还有系统奖券五张,每一样都非常珍贵。
菁菁用勺子掂起一小口炒饭,吹了吹,放入口中,随即惊呼出声。
她是不擅于控制情绪的人,喜怒都形于色,遇到美味也一样――太好吃了。碎蛋和米粒互相拥挤,争先恐后绽放着满口香味,黄油浓郁的质感则绕舌不化,更别提其中还有咸甜和酱香层层环绕,鲜甜有度,回味无穷。
最关键的是……这里是异世界。在异世界他们很少见到这种据传来自于神秘东方国度的饭菜,乡土地区是绝对吃不到的,据传只有在主城那种科技发达、经济水平极高的大城市才能见到,还得是有钱人、贵族、自由神殿、“咏月之诗”才能享用……
菁菁曾经听到过传闻,说沙之国有一次有位大财主的女儿订婚,特意找了位能烹饪东方菜系的厨师来乡下做流水宴,结果十里八乡的人蜂拥而至,愣是吃的新娘都被人群挤丢了,找了一星期才重新找回来……这种菜系在大陆的受欢迎程度可见一斑。
之前她看到林露可在做蛋炒饭,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甚至以为需要配合露露演戏来当尝试的小白鼠……她错了,错得离谱。
真是太好吃了!尤其是配上老醋桃心草小菜,好吃到没朋友……不,露露绝对是她一辈子的好朋友!
“我爱你,露露!”菁菁眼睛都眯了起来,恨不得将林露可扛回家里去,“一直在这里呆着吧,不然你走哪里我去哪里好不好?我替你管账,招呼客人,你就专心做菜,不用多,每样分我一点点就好,一点点!”
“你还有家,有父亲,将来还要结婚的。”林露可无奈地笑着,“不过想吃的话,随时都有一大盘分给你,只要你来就随便吃,怎么样?”
“嫁人干什么?嫁给那种窝囊废,哼。”菁菁虽然说着,但看起来好像气比之前消了些,大概在美食面前人人都暂时生不起气,她还回头看了瑞斯一眼。
瑞斯也在吃蛋炒饭,很安静地小口吃着。他额前的金发遮下来,虽然将视线大部分遮住,可还是能看出他吃得认真,还有些不适应、有些手足无措,但慢慢地融入到了食物中,融入到了谁也看不到的空气中。
“菁菁,你还记得吗。”瑞斯开口,虽然没望向这个方向,“那年冬天我去你家……河叔做了碗米饭给我,那是我第一次吃到除了干面包以外其他的主食。”
菁菁开口想打断,然而林露可推了她一把,她忍住了。
忍不忍住也要看内心。说话时的瑞斯像是笼罩在一种异样的氛围里,看不到隔阂,眼前只有柔和的光,带他回归那天的记忆。
“我很感谢河叔收留了我。也感谢他……这么多年都没有直接反对我们交往。他……是那时候唯一一个会对我说,‘想吃吗?想吃自己学着做,又不是没路可走,哭什么哭’的人。”
“又不好吃,有什么可哭的。”
菁菁非常小声地说了句,同样没对着他。
那天的米饭其实不怎么样。父亲是拿出了珍藏的米不假,可水放少了,米饭干得都能咯牙,一股烟火味还带着硬壳,她宁愿相信瑞斯那天是因为米饭太难吃了才哭的。
然而那天之后又快十年过去,她始终没再看到过他的眼泪。她怎么会忘记?瑞斯一直在成长,无论是身高快速超越了她,还是性格变得越来越沉稳,像是男人,甚至还会说出“我保护你”这样的话,让她脸红心跳。
她不需要那么柔弱,时刻需要男人来保护……可她确实被瑞斯的变化而打动。就在一个多月前她不小心从山坡上摔下来,还是瑞斯背她回来,精心照顾了很久,她还想如果这时候求婚她一定会答应……怎么会变成这样?
对啊,怎么会变成后来这样。菁菁咬了下嘴唇,难过潮水一样涌上,如果没出那件事……那件因诅咒而轰动全村的大事就好了。那件事是个刺,刺在她的心头,她不能原谅瑞斯,其实更是不能原谅自己……以至于露露问两句都会想瞬间逃跑,胆小鬼一样躲起来,生怕再被问。
瑞斯胆小,她又何尝不是呢。
“菁菁,没事吧,怎么了?”林露可慌忙递过手帕,她很怕女孩子哭,尤其是看到朋友哭心都要跟着碎了。
她是有意要这两个人复合,并认为这是第二个村民任务的“难题”……可也不能……
瑞斯猛地站起,吓了林露可一跳。
“你别过来,我不会原谅你。如果那天你能按我说的协助他们,他们根本就不会……”菁菁说着,声音又有些哽咽。
“我……那个传言……”
“传言!你就知道传言,现在好了,他们人都不见了,这么多人都不见了,好了吧!”菁菁气愤起身,不顾林露可的劝阻,“你去啊,你倒是去山上找回来!我看你就是害怕,连山都不敢去才在那边乱说,胆小鬼!”
“我……”
“够了!”菁菁揉了下眼睛,“对不起露露,我不是冲你,是这家伙实在是太……改天我再和你好好说,对不起。”
林露可望了门口好长一段时间,才转过头来。
瑞斯像是被泼了盆冷水一样站在原地颤抖,半晌才默默地跌坐回去,一段时间内一言不发。
“你……你们发生什么事了?信任我的话稍微跟我谈谈,好吗。说不定能帮上忙……”
“没用了。”瑞斯抱住头,声音里满是痛苦,“我做了不可挽回的事,她不会再原谅我……”
“算你有自知之明,哼!”
林露可还没回答,只见菁菁又一阵风一样跑了回来,狠狠瞪了他一眼,端起碗和碟子就向门外跑,临走前还不忘比比自己、桌子再比比锅――翻译过来大概就是吃完再把碗送回来,谢谢款待,锅里的也别扔,务必给她留着。
瑞斯的头垂得更低了,小声说了句话。
林露可目瞪口呆,不得不重新确认了一次。
瑞斯居然问她是不是需要食材。
“是需要,但是……”
林露可刚想说她现在有供货商,还可以自己想办法解决,瑞斯却摇了摇头,站起来。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老板娘。非常感谢。我也想帮你……如果可以的话,绝对不能让你也跟着去冒险……”
林露可还没想明白瑞斯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已经离开了酒馆。
这个人……突然之间是要决定干什么?食材?
此时林露可还没有更往深处想。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她要收拾一下屋子,去看看“阳光雨露”加成下的土豆到底可以收获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