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是瞧她模样甚是可爱忙起身走到门前。
“阿如姐姐,阿娇突然来了葵水。”齐如玉说完这句便羞红了脸,不再说话。
宋如是了然一笑,牵起齐如玉的手扭头对齐洹说道:“齐家阿兄,我先出去一趟,片刻便回。”说完两人便牵手离去。
齐洹摇头一笑,自己好容易跟阿如亲近一次,却半途中杀出个程咬金。关键这程咬金还是自己妹子,打不能打,骂不能骂的你说气人不气人。
他想到此便忿忿的喝起了眼前的茶水。台下锣鼓喧闹,戏子咿呀,因着虞姬身死的霸王悲痛不已。
齐洹暗想,有自己宠着,阿如日后定会常乐无忧。想到此他突觉视线一片模糊,再瞧向台下霸王也是影影绰绰不似真人。
话说宋如是一路的跟着齐如玉来寻李娇,到了净室,里面却空无一人。
“这丫头,刚刚还在这里,如今倒是去哪里了。”齐如玉急得直跺脚。
“阿如姐姐,你且在这门口等她片刻,许是这丫头害羞躲到别处去了,我先去寻她。”说完齐如玉便出了净室去寻李娇。
“阿玉。”宋如是口中唤着齐如玉名字也出了净室。没想到齐如玉倒是脚程快的紧,转眼便不见了人影。
宋如是担心齐如玉便也急匆匆的往外走去。哪知她转了几圈仍没寻到两人,再转回到净室仍旧是没人。
宋如是突然生出了种不好的预感。她连忙赶回看戏的雅间,刚上了二楼便听到一阵喧闹声。她脚步突然沉重了起来,越往前走,喧闹声越大,人也越来越多。
宋如是穿过人群慢慢的往前走去。还未走近雅间门口便听到看热闹的人大声说道:“没想到齐大公子竟会借着听戏的名义密会李家小姐。果然是风流中人呐。”
“是啊,听说齐公子未过门的娘子也在呢?”此话顿时引起了周围人的无尽遐想。
“未过门的娘子,不就是宋大娘吗?”又一个声音加入到了讨论当中。
“是啊,听说是趁着宋大娘出去一小会儿的功夫,两人便做下了这风流韵事。”一个尖细的声音说道。
“我倒觉得这很正常,哪个有钱人不是妻妾成群。我若是有钱了也会纳上几个妾,娇妻美妾可不是享尽齐人之福。”
各种声音争先恐后的冲入宋如是耳中,耳中虽然嘈杂一片,但她心中却是从未有过的安静。就像是一个人茫然的走在荒野中,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还需要走多久。当她走了很远了以后,再回首才发现,她以为的那人早已不见了。只剩下瑟瑟风中漫天飞舞的野草,和行单影只的她。
宋如是茫然的推开人群走入雅间,入眼的是醉眼迷离的齐洹紧紧抱着衣衫半退的李娇。
李娇深深地埋在齐洹怀中,宋如是并不能看到她的神色,只能看到她耳后的半抹红晕。
她以为李娇会对齐如玉不利,没想李娇自始至终看中的都是齐洹。
如今在这偌大的茶楼里,两人紧紧地搂抱在一起,门外是无数的看客。原来生活永远比戏剧更精彩,台下的霸王仍在悲凉的唱着,比霸王悲凉唱腔更悲凉的是宋如是那颗无所适从的心。
台上的悲剧终是落下了帷幕,而雅间的闹剧或者是有人心中的喜剧也迅速的结束了。
宋如是脑袋空空的回了家,躺在床上的刹那,心中的痛如排山倒海一般涌来。怎么会这样?如何会这样?之前她离开的时候一切还好好的,怎么转眼间便已是沧海桑田了。
她强撑着身子起来,一路的摸进厨房,抱起两罐糯米酒又重新返回了屋里。
她躺在窗边的美人榻上,看着窗边已经盛开的梧桐花。原来又是一年的四月天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
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
却道故人心易变。
宋如是一边低喃着这首以前最喜欢的诗,一边灌着酒。
“罢了,不若一别两宽,各自安好。”她轻声说道。
窗外梧桐树上的花朵,如同紫色的风铃在风中摇曳。一阵温柔的春风吹过,那无数个紫色的小风铃便随着风一起兜兜转转的落了下来。
有些落在了树下,有些则随着风一路的飘到了院外。更有一朵飘飘荡荡的一路穿过窗台落在了宋如是身上。
宋如是醉眼朦胧的捡起花凑近鼻端轻轻的嗅了起来,清甜的味道顿时萦绕在鼻尖。记得梧桐花的花语好像是情窦初开。如今她的情窦倒是如梧桐花一般开放了,但这颗心却像美丽花瓣中包裹的花蕊一般苦涩。满满的米酒进了肚,那颗空落落的心方才觉得好些了。
就这般不知过了多久,宋如是才发觉罐中已空,她又摸向床边捞起另一只罐子,那罐中也是空空如也。她随手把罐子丢在地上,罐子落地发出了一声脆响,紧接着便有人从门口冲了进来,抱起了宋如是。
“娘子,你这是怎么了啊,为何这般想不开啊。”原来是春花,她圆圆的脸上满是焦急之色,那对可爱的酒窝如今也隐在了一片愁苦之中。
“春花。”宋如是说完这句便不再言语。
“娘子,你怎么这傻呢,不管如何你还有奴婢啊。”春花的眼泪像是决堤的洪水,湿了脸颊,撒了衣襟。
“春花,且放宽心,你家娘子以后还要带着你吃香喝辣奔小康呢。我只是……如今心中难受罢了。”宋如是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娘子,齐家郎君如今正在院中,你可要见他。”春花沉吟片刻道。
“他来了啊,可如今见面又该说些什么呢?我知他是被设计的,可那又如何呢那李家你也知道,李娇可是有一个当着中郎将的舅舅。而我呢?不过是空有个嫡女的头衔罢了,对齐洹来说,或许李娇才是他最好的选择。男子汉大丈夫生而为人,谁不想驰骋沙场建功立业。况且他还有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志向。他若选了我,终其一生也只能在这清河县中蹉跎而已。我知他对我用情至深,而我也心系与他,可是春花,这世上最珍贵的便是真情,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但大多时候最容易被舍弃的也是那一片真情。”宋如是一口气说完这话心里倒是觉得轻快了些。
“你可知我说那句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也是因着你,从始至终我心中便只有个你。”竟是齐洹的声音。
宋如是顺着声音看过去,齐洹正站在门边盯着这边看。因着逆光她并不能看清楚他的模样,只觉得他离得她好远。以前亲密无间的两人,此刻中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齐家阿兄。”宋如是轻轻喊道。
“阿如,你信我,我心中只有你。”说这话间,齐洹已从门口走至宋如是身前,春花瞧此情景,便悄然退了下去。
“我知,我一直知。”宋如是一阵心痛。
齐洹听闻此言,一把搂过宋如是,高兴的说道:“阿如,多谢你信我。我甚是开心。”
宋如是心中苦笑,面上却没露出一二。精明的齐老太爷岂会错失这次良机,如今有了中郎将做后台,齐家的生意怕是能再上一层楼了,还有齐家老爷,听闻已经捐了个九品的将仕郎。官升一级,机遇往往比能力更为重要。
怕是齐家老太爷和齐家老爷的选择已经很明显了。或者她还有条路,就是带着嫁妆去齐家做妾,往后的余生中便在夹缝中求生存,她和齐洹的感情又经得过岁月的洗礼吗?
如今妾在商家的地位仅仅高于歌姬,前几日隔壁的张老爷不是刚刚把妾赠予了同僚。
但瞧齐洹如今的模样,罢了,就当是日出前最美丽的幻影吧。
“齐洹。”宋如是低声道。
齐洹闻言一喜,她还从未唤过他的名字。齐洹低头看向怀中的宋如是,怀中之人满面忧伤,雾蒙蒙的眼睛中满是情意。
齐洹伸手拂过宋如是白皙滑嫩的脸颊:“阿如,我心悦你。”
初遇他时,他便这般目光炯炯的瞧着她,如今他还是这般瞧着她。他笑得模样真是好看,仿佛冬日暖阳照耀着大地,她好想一直这般看着他,她好想与他共度一生。她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那人虽是来了但很快便又会离开了,宋如是心中一痛。
而齐洹的漆黑的瞳仁中却闪着喜悦的光芒,如同上元节的那夜一般。他轻轻的凑过来,温柔的吻过她的唇瓣。辗转反复而又情意绵绵。
宋如是靠近了齐洹,闭上了眼睛。他那轻柔的吻因为她的贴近顿时变得火热起来。
感觉到怀中之人因为他的吻而变得浑身发软气喘吁吁时,齐洹方才放开了宋如是。
“阿如,你放宽心。待我回去跟家人说个明白,你且等几日。”齐洹又紧紧的抱了一下宋如是,便起身离开了,走到门口他扭头看向宋如是,他家丫头正瞧着他,那目光中带着无尽的情意和不舍。
齐洹一笑,轻声说道:“等我。”
宋如是瞧他推门出去,被阳光拉长的影子一点点的消失不见。她突然起身跌跌撞撞的跟了出去。
眼瞅着他走入院中。温柔的春风吹进他的衣袖中,红色的衣袖像是开得正绚烂的花朵,他走的很快,转眼便到了院门口。
“齐洹。”一阵巨大的恐慌突然袭入她的心中,宋如是大声地喊道。
她这声呼唤很快的便被春风吹散,又一点点的消逝在空气中。她只能看到齐洹的红色澜衫消失在院门处。
从那以后,她便再未见过齐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