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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不孝之人

苏陶陶穿唐记 檐上雪初融 3302 2024-02-09 10:02

  白玉酒楼一楼的大堂内人声鼎沸,二楼雅间当中隐隐透着丝竹之声,而白玉酒楼当中最为热闹之处,便数大门口的匾额下。

  哭泣声,怒骂声,劝慰声,声声入耳。流泪的眼睛,愤怒的脸庞,同情的面颊比比皆是。

  一位伤心欲绝的老妇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引得围观的妇人们也都掏出了帕子,擦拭着眼泪。

  瞧热闹的人像是越来越多,原本不过是里外三层,如今老妇人周围人头攒动,不少在大堂内用膳的客人都跑了出来瞧热闹。

  “我在巷子口住了住了整整三年,这三年里我风餐露宿,缺衣少食。最先的时候还有老街坊可怜我,给我送些吃食。后来我那亲手养大的孩儿知道了后,气势汹汹的上了街坊的门大闹了一场,以后便再无一人理我。”

  “我原以为我会在巷子口度过的我的后半生,无奈天意弄人。”老妇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面色比之刚才的悲痛又多了一丝破败。

  “后来怎么了?莫不是你那养子连巷子口也不让你住了?若是如此他也太没心肝了。”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擦着眼泪,哑着嗓子说道。

  “天意弄人啊,我在巷子口住的第三个年头里。英哥儿的爹爹与娘亲突然之间染了急病,不过月余便丢下年幼的英哥儿相继撒手西去了。”老妇人手中的帕子早已被眼泪和鼻涕浸了个透湿,她捏着帕子揩了揩眼角,眼睛便更混浊了些。

  “娘子,你说这妇人说的是真是假?”春花早已从食案旁起身,挪到了宋如是身旁,她探出头去盯了老妇人半晌,疑惑的问道。

  “如今下结论,还为时过早,咱们便再瞧上一会儿,若是她当真可怜,咱们便也舍她些钱罢。”宋如是的眼睛却是看向老妇人身旁那个少年。

  那少年虽然衣衫褴褛,面皮却还白净,他先是手抱双臂冷眼看着老妇人,待老妇人拿起帕子响亮的擤着鼻涕的时候,那少年蓦然垂下脑袋,不知再想些什么。

  宋如是与春花说话的功夫,老妇人便又说下了长长的一段话,“老婆子可怜家中的孩子,于是便又回到了家中照看英哥儿。这一照看便是十年,我唯恐英哥儿会变成他父亲那般,也曾数次想扔下英哥儿不管。可是这孩子却极为可爱,我实在狠不下心去,只得东家借米,西家借粮的把这孩子拉扯大了,我也到了该养老的时候,谁曾想到老天并不打算放过我这苦命之人。”

  “我把英哥送入了西市的杂货铺里当学徒,也算给了他一个营生,如此即使我死了之后,他也能够继续生活下去。结果英哥儿在杂货铺中只做了两个月,只说是太过辛苦,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去。”

  “我只得拉下脸来又去求老街坊,这次又给英哥儿送到了米铺里去给账房先生当学徒,如此也算是个正经营生。结果英哥儿也只做了一个月便又吵闹着太过辛苦,从此再不去了。也怪我心疼这孩子没爹没娘,什么都不曾让他做过,结果反而是害了他了。”老妇人悲从中来,她索性坐在地上手拍着大腿,高声哭泣了起来。

  她身旁的那少年仍是半分反应也没有,甚至没有劝慰老妇人一声。

  如今周围的人也都大致猜出了老妇人身旁的少年便是英哥儿,瞧着英哥儿毫无反应的样子,众人俱是一叹。

  “娘子,奴婢这里还有一两银子,待会便赠与这老人家吧。她辛苦一世,年轻时受相公与小妾的欺辱,中年时又被赶出家门,如今到了该颐养天年的时节,竟还落得如此下场……”春花如今已全然相信了老妇人的说辞,她哽咽着掏出了一枚小小的蓝底红花荷包,抽泣着要把荷包送与老妇人。

  “她若当真可怜,便由我来出银子。”宋如是被春花突如其来的哭声吓了一跳,她从袖中掏出一条帕子递给春花,她看着春花的眼神极为复杂。

  “娘子,我现在便去荷包给这老人家去。”春花握起荷包就要下楼去寻老妇人。

  “春花,暂且等等吧。”宋如是伸手拉过春花,示意她继续看下去。

  白玉酒楼的匾额高高在上,匾额下面的人却极为渺小,她颓然倒在地上,身上沾满了灰尘,手无力的拍打着膝盖,像是已无力与命运抗争。

  她身旁那少年依旧耷拉着脑袋,右手用力的揉搓着靛蓝色的衣角,右手指节根根分明。

  “我豁出了脸面,又为他寻了几个活计,他竟没有一个活计能做完一月的。我心疼他年少,虽也发愁,但也只得认命,总想着他再大些便会好了。”老妇人伸出手指无力的指向身旁的少年,一双混浊的眼睛当中满是痛心失望。

  众人虽是隐隐知道老妇人身旁的少年怕就是老妇人含辛茹苦养大的英哥儿,但如今老妇人心痛之下终于点了出来,众人仍是为少年的无动于衷所震惊。

  便是他们围观的人,一听之下,对老妇人也会心生同情。而这位被老妇人从小养大的少年,竟然全无反应。

  “你这小子,太过分了些,瞧你的模样已不小了,你不赡养你家祖母便罢了,竟然还日日使老人家担心忧愁,简直是不孝之人。”方脸的中年男人高声说道,他走近那麻木的少年两步,恨恨的看着那少年。

  少年始终未抬起头来,偶尔会看上祖母两眼,但目光极为冰冷。瞧起来哪像是相依为命的两人,他的目光简直像是在瞧着自己的仇人。

  众人被这少年的目光唬了一跳,于是纷纷的劝说着这少年。少年索性盯着眼前的地面,像是突然之间入了定。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哪里是不想去了……他其实是……被人撵了回来。可怜我还蒙在鼓里,日日为他发愁。”老妇人哭嚎了半天,嗓子已然沙哑不已,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重重的捶打了少年几下,之后趴在地上痛哭起来。

  沙哑的声音像是一记重锤,捶打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良知,他们并非没有见过可怜之人,但如老妇人这般可怜的实在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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