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〇七章登闻鼓</p>
张俊派出的传讯人入宫之时，秦桧正准备护送赵构出宫。品書網 </p>
然而很不幸，不等他们出宫，柔福帝姬便领着众多的学子，抬着岳飞的尸体来到皇城之下。</p>
赵构闻言顿时眉头大皱，被堵在宫内他无疑要骑虎难下。尤其是得知领头之人是柔福帝姬，心里更是怒意升腾。</p>
秦桧淡淡道：“事已至此，风波亭之事恐怕不言而喻……”</p>
“哼！”</p>
赵构冷哼一声，心最后一丝残存的兄妹之情荡然无存，反而涌出了无强烈的愤怒和恨意。</p>
蓝圭站在一旁，小心翼翼道：“官家，秦相公，丽正门出去恐怕不大方便，要不要绕道北边的和宁门出宫？”</p>
临安皇城，南有丽正门，北有和宁门。</p>
秦桧轻轻摇头道：“官家，出城时机已经错过，眼下恐怕……”</p>
“朕省得。”</p>
赵构也担心此时绕道出宫，万一被人发现刻意放大，皇帝逃跑，形象无疑一落千丈。</p>
“那外面……”</p>
蓝圭眼色朝外瞧了瞧，低声道：“可否对外称龙体欠安？”</p>
“这……”</p>
秦桧沉吟片刻，低声道：“拖延片刻也是好的。”</p>
赵构没有说法，等若默认了秦桧的建议。</p>
拖延片刻不难，但如今岳飞已经停尸皇城下，无论如何躲不过去，尤其是登闻鼓敲响之后。</p>
“知会外面执守的右监门卫和禁卫军，登闻鼓不是什么人都能敲的……让他们见机行事。”</p>
“是……”</p>
禁卫兵卒领了秦桧的命令，悄然而去。</p>
……</p>
来皇城的路，有做寿材的店铺主动提供了尚好棺木，众人一起抬着来到了皇城之下。</p>
抬棺朝无疑是轰动之举，史书或许能找到几个例子，但通常是谏官极端的进谏方式。</p>
真正抬着尸体到皇城下，鲜有听闻，守卫皇城的禁卫见状也是面面相觑，临安百姓闻讯而来，也都翘首观望。</p>
淅淅沥沥的秋雨已经停了，黑沉沉的乌云压在城头，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p>
万书生百姓站在皇城之下，阵势着实不小。</p>
突然之间，人群主动分开一条道路，一个妇人带着三个孩子匆匆赶来。</p>
岳夫人李氏、岳雷、岳霖、以及年纪尚幼的岳安娘，接到噩耗之后，匆匆由澜书院赶来。</p>
棺木并未合，岳家妇孺扑在棺前，失声痛哭，场面凄惨，闻着伤心，在场有不少人不由潸然泪下。</p>
柔福帝姬前，低声道：“岳夫人，对不起，终是晚了一步，没能救下岳将军，节哀！”</p>
“多谢长公主，妾身知晓公主和王爷已经尽力，实在是奸……拙夫死的冤啊！”李氏是明事理之人，并未有责怪，只是止不住的伤心。</p>
幸存的岳翻拉着侄子侄女，抽噎道：“大嫂，兄长是被奸人所害……当务之急是为兄长讨回公道。”</p>
“叔叔所言极是。”</p>
李氏瞧了一眼柔福帝姬，又瞧了一眼周遭黑压压的人群，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p>
丈夫已经去了，更不能蒙受不白之冤，死不瞑目。况且还有这几个孩子，尤其是远在襄阳的岳云。</p>
天知道他听闻父亲亡故的消息会做出什么反应？李氏不希望出什么大乱子……</p>
“岳夫人，岳将军含冤而死，我等前来是为敲登闻鼓请见官家，主持公道的。”</p>
陈俊卿前一礼，说道：“现如今，我等以为，岳雷公子是最合适的击鼓之人。”</p>
周遭之人纷纷点头，岳飞蒙冤而死，其子击鼓为父鸣冤，天经地义。</p>
岳翻推了推侄子，叮嘱道：“雷儿，你去。”</p>
“是。”</p>
岳雷在澜书院这些日子，进步不小，无论是气血和胆量都增长不少，父亲之死彻底激发了他心的血性。</p>
当即起身往皇宫外的登闻鼓院走去，但台之前被右监门卫给拦住了。</p>
宋朝是个开放宽容的年代，登闻鼓作为民间诉求达天听，皇帝圣明，体察民意的象征，一直受到鼓励。</p>
却也因此发生了许多啼笑皆非的事情，太祖年间曾有开封百姓击鼓奏，声称自家养的猪走失，请皇帝代为寻找。</p>
当时宋太祖赵匡胤不以为杵，甚至特意为宰相赵普下手诏，甚感宽慰。结果从此开了一个“坏头”，敲登闻鼓的葩也也来越多。</p>
有寡妇击鼓称无子，百年之后财产无处托付，请朝廷代为处置；还有落榜举子击鼓，请求官家帮忙安排差事……</p>
多次之后，无论是皇帝还是朝廷都难免觉得有些儿戏，慎重起见在皇宫外设置了登闻鼓院，由右监门卫管理，击鼓必须师出有名。</p>
“为何不让我击鼓？”</p>
“英宗朝便有旨意，罪人不得击鼓……汝父谋逆，你亦获罪通缉，岂可击鼓？”</p>
“家父蒙冤，我击鼓凭伸冤，凭什么不可以？”岳雷大声质问。</p>
右监门卫早得到了叮嘱，摇头道：“先往有司，证明你无罪方可击鼓。”</p>
“你……”</p>
岳雷欲往进闯，右监门卫立即喝止道：“登闻鼓院乃朝廷圣地，岂可擅闯？”</p>
“岳雷公子不能击鼓，那我们来……我们可不是罪犯。”陈俊卿当即前。</p>
“你击鼓意欲何为？”</p>
“为岳将军鸣冤……”</p>
“哦……”</p>
右监门卫摇头道：“朝廷法度，击登闻鼓为至亲伸冤可以，可阁下……似乎并非岳飞至亲。”</p>
“你这不是……”</p>
陈俊卿不由气恼，身后的书生们也跟着起哄，右监门卫摆明了是要为难他们，偏生皇宫之前他们又不能有太过激烈之举。</p>
靖康年间，金军入侵，太学生陈东率领数万市民涌开封街头，呼吁复用李纲与名将种师道，并罢去妒贤嫉能的李邦彦。</p>
适逢李邦彦入朝，遭到东京百姓群起怒骂，他们来到登闻鼓院，击鼓求见皇帝。结果一时处置不当，和平的请愿演变成暴乱。</p>
前车之鉴并不久远，今日抬棺停尸皇城下讨公道，本来有理有据。可一旦变成暴乱，有理也变成没理了。</p>
右监门卫故意为难，摆明不怀好意，自然不能轻易贻人口实，让人借题发挥。一时间，书生们也不由有些为难。</p>
当此之时，柔福帝姬再次动身，拉着岳雷的手往登闻鼓院闯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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