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美食端上,苗八小姐如数家珍,大快朵颐的同时也向众人做着介绍。
吃了一会儿,苗八探了脑袋从窗口朝楼下看了眼。
她被楼下各种叫卖的小食吸引,自告奋勇要去买些梅花糕,桂花糖芋等甜食上来孝敬太后。
太后笑着应了。太后对那些小玩意其实也很感兴趣,但她却不能表现。
身份在那,许多话不能说,许多事不能做,很多东西也不能主动去吃,于是只能远远望着,心下羡慕着。苗八此举,很得她意。
程紫玉不由再次多看了那苗元宁一眼。
这苗小姐可不像表现地那么天真呢,几次三番将太后心理掌握透彻,绝对不是泛泛。
而刚刚这一段时间里,苗八还显露了几分与程紫玉相见恨晚的意思来。
“好姐姐,咱们一起去吧,你比我了解太后口味,你去帮着我选,如何?”
话这么一说,程紫玉自然不能推辞
各式糕点甜食都选了一些,可那苗八却站在一个画糖人的摊前不走了。
“姐姐,咱们给太后娘娘做一个凤凰造型的糖人,如何?虽说糖人京城也有,可太后娘娘她在那个城里一待就是几十年,应该还是姑娘的时候吃过的吧?她再喜欢也不好意思买,不如咱们送她一个,她一定喜欢。”
程紫玉点头应下。
两人分头带人在附近买小食,而程紫玉一圈回来时,见苗八依旧还是站在那糖人摊前。
她手里已经抓了两个姑娘造型的糖人:一个圆脸小姑娘的,应该是苗八自己。而另一个穿黄衣的,应该就是程紫玉了。
“姐姐,这个送你!照你样子做的,你看,师傅手艺不错吧,做得与你好像。”
“真的是,多谢你!”
程紫玉接过糖人时,那匠人费了极大心思的凤凰也已完成。展翅的凤凰大气磅礴,且极富美感。凤凰做得着实不小,需要两只手才拿得下。
而身后跟着的几个宫女和丫鬟,手中早已放得满满,再拿不了。
苗八盯着凤凰喜笑颜开,转身将手中的代表她自己的那支糖人塞到了程紫玉手中。
“姐姐帮我拿这个,我来拿凤凰。”
程紫玉没好意思推辞,只能帮忙一手一个糖人地拿着。
“差不多就不买了。”程紫玉笑阻,“拿不下了,有个意头就行了!”
“好吧!那一会儿再来逛!”
两人带着战利品上楼,凤凰栩栩如生,太后很喜欢,亲自拿在了手中笑着要喊赏。
刚刚抓在手上还不觉得,可程紫玉这会儿将手中那支苗八形象的糖人还回去后,立马发现手上黏黏腻腻的一片。
拿帕子擦了擦,却感觉那黏腻还扩大了。
她嗅了嗅帕子,化开的麦芽糖?那匠人真是不讲究。
不擦还好,可这帕子一擦,不但没干净,反而两只手都变得黏糊糊的,极不舒服。
程紫玉看了眼苗八,见她正在拿着糖人咬,一点不介意抓手处的不适。程紫玉心下不由生出一个古怪又恶心的念头:手上这黏腻,难道不是那匠人沾染上的,而是是这苗八的口水,化了那糖,所以才
一阵腻歪袭来。
她要净手去!
“苗八小姐不去净手吗?”
苗八尴尬一笑,探过了脑袋来。
“等等行吗?香甜着呢,吃完一道洗!”
程紫玉无语,但又心下一转。
“那可不成!”
程紫玉说着便要去拉苗八。“你把我手弄脏了,你可不能躲懒,来,与我一道!”
她笑着开口,满是俏皮。
不少人都盯着苗八瞧,太后也是一笑啐,“走走走,脏兮兮的,是该好好洗洗!”
眼看程紫玉那脏了的手就要触到绣满金蝴蝶的笼纱袖子,苗八只能抽手一躲。
众人的目光聚集,苗八再不甘愿也唯有应下。
“好好好,我与姐姐一起去就是了。”
酒楼在街道门面上,后边有院子,里边有供客人修葺的包间。而此刻被分隔成了男女宾两处,以供贵宾们梳洗、净手和更衣。
程紫玉与苗起往女宾院子走去。她悄悄再一搓手上,心道这麦芽糖火候熬得真是到位。
她脸上的笑渐渐淡去,落后了苗步,从柳儿脑袋上拔了支银簪,到手上蹭了蹭,没有变色。
她微微舒气,不是毒。她多心了吗?
她攥着银簪头子,紧了紧手,面色顿时一沉。
更衣的院外有不少侍卫把守,安全性极高。女宾院内则没有侍卫了,仅有负责服侍的丫鬟。
一排包房,程紫玉走前边,随意选了一间,苗八小姐则往她隔壁的屋子走去。
可苗元宁刚要关门,程紫玉却带着柳儿进了她这屋。
“净手罢了,咱们同一间就行了!柳儿,关门!”
“是!”
苗元宁张了张口,没说出话,只能连连讪笑。
包房本就是给宾客休息所用,所以是正常的居室设计和摆设。半屋小厅半屋床,后边带一个小小净房。
等着服侍的丫鬟上来行礼,立马送来了大壶的热水,随后便退了出去。
两人前后脚走进了净房。
净房里有大缸的水,两人各自的丫鬟都打了水出来倒进铜盆。
就着香胰一下就洗掉了手上黏腻。
苗八小姐接过丫鬟递来的手巾快速一擦,见程紫玉还在洗手,便捂着肚子叫唤起来。
“好疼,吃多了,要解手。姐姐慢慢洗,妹妹先去隔壁解决一下。姐姐你洗完等我一下,咱们一道回去,我很快”
“去隔壁做什么?”程紫玉抬眼一笑。“这里不就有恭桶吗?妹妹就在这里解,姐姐不介意。”说话的时候,柳儿给程紫玉又换了水。
程紫玉将手泡在了水中,看向苗元宁。
她的笑很冷,看得苗八瘆的慌。
“姐姐玩笑了。告辞。”苗元宁转身就走。
程紫玉低低一笑,柳儿闪身到了净房门口。
“大胆,你个奴才敢拦我?滚开!”苗元宁低喝起来。
她的丫鬟上前试着推开柳儿,可柳儿就似扎了根。一动不动。
程紫玉看着水盆里自己素白的手。
“好妹妹,要么,你就在这儿解手,要么就在一边陪着姐姐。总之在姐姐洗完手之前,你可不能出去。”
“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妹妹真的肚子很疼。我是伯爵府的嫡小姐,哪有在人跟前解手的道理,纵然你们都是女的也不行。”
“那你就憋着!”
“我憋不住!”
“憋不住?那成!你若失禁在身上,一切责任都在我,我自会去太后跟前请罪,与你赔不是!”
“你郡主,你究竟要做什么?”
苗八的丫头也吓惨了。
“郡主,你这样不合规矩!”
“不合规矩?你们扪心自问,对我做的事,就守规矩吗?”程紫玉淡淡笑着。
“你你说什么?”苗八主仆面上有慌张闪过。
程紫玉将手从水中拿出,手肘在桌上一蹭,袖子里那根柳儿的银簪便落到了地上。“还请妹妹帮忙捡一下好吗?”
苗元宁站着没动,脸顿时红了起来,也不再提腹痛之事。程紫玉看见她的手指略微弯曲,同时微微打颤。
“捡起这银簪,妹妹就可以走了!”程紫玉一冷笑。
“奴婢来吧。”苗八的丫头企图将主子拦在身后,可柳儿冷不防一勾脚,那丫头便摔了。
苗咬牙,蹲身去捡
手一下便触上了簪子
程紫玉盯着她,见她手指打着颤,好不容易将指甲托到簪身下边,小心往上捞起。
可那簪子不争气,苗八手一抖,又刺溜一下掉到了地面,发出了叮的一声。
显然,她拿不起!
苗八蜷缩了身子,又是哎哟一声。
“姑娘,还好吗?”她的丫头蹲身扶她。
苗八眼一斜,那丫头会意,猛一起身便往净房外冲。
那丫头力道不错,手肘对准门边柳儿砸去。
可这对主仆显然低估了柳儿。
柳儿只一个飞腿,那丫头便被踹飞。
“你怎么可能,你”苗八冲着柳儿颤抖。
“哼,以为万无一失,以为我手不能动,我们主仆就能任你宰割?你是不是蠢,我手不能动,不代表脚不能啊!”柳儿哼笑。
“你竟然会武?”
“现在知道,太晚了。你这点小伎俩,我们郡主早就看出来了,你以为若不是有把握,我们会跟你进来?就是为了看看你究竟使什么幺蛾子罢了!你不知道吧?我们主仆都是有恩必报之人。初次见面您就给这么一份大礼,咱们怎能不还礼呢?惊不惊喜?”
程紫玉的确不怕这苗八使什么手段。这院外都是五皇子布下的人,她身边暗处还有俩一直跟着的暗卫,再加上柳儿,谁出事也不会是她!
可她与苗八初次见面,她不明白为何这个苗元宁要对她出手。而对方这次若不成,下次指不定还有什么手段对付自己。与其如此,还不如一脚踩进来,探个究竟并反逮一次。
苗元宁的手虽尚能弯曲,但此刻已经微微脱力了,连根簪子都已使不上劲。程紫玉也是同样,只不过因她生就敏感,常年与泥打交道,手皮更薄,发作比她还要早,导致早已麻木不堪,程紫玉唯有试着将手泡在水里,去稀释那药性。
而柳儿只比她们两人稍微好些,刚刚端盆时连水都在晃荡,当时便给程紫玉示意手快不行了
程紫玉早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具体应该是从买回糖人开始的。
当时手上黏糊糊,程紫玉便觉奇怪。
已是秋日,又是晚间,这糖人做好了便不可能化。而那做糖人的匠人手脚麻利,一看就是千挑万选出来的老师傅,怎会做得那么脏?若真不小心弄脏,他一定会换掉或是重做,怎么可能将这样的东西交出去?
所以,这糖人抓手上的粘状物一定是因为苗八。
后来想想,程紫玉回到糖人摊前时,苗八已经将两支糖人抓在手上。她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在其中一支糖人的抓手上做手脚
一开始程紫玉见苗八吃相不雅,还以为是苗八的口水化了麦芽糖,流到了那握手处的缘故。可她却又发现不管是太后还是芳姑姑,手上都干净得很,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嫌弃。太后是讲究人,若手里抓得不舒服,一定会有所表现。
所以,太后那支凤凰竟然是干爽的?
这说不通!
那两支糖人本就是苗八拿着的,自己拿到手时已经黏黏糊糊,所以苗八的手一定不干净。可没有道理她拿着太后的糖人这一路都没将那黏糊糊的东西沾染到凤凰糖人上。
所以里边一定有问题。
同时,作为一个吃货,明知今晚是个大快朵颐,且需要活力的好日子,应该穿上一身灵巧的衣裳才是。可苗八穿得那么美,宽宽的烟云笼纱袖,配上绝美的刺绣。她不会觉得吃饭不便吗?
华丽绝美却不方便还不耐脏,真正的吃货绝对不会这种时候穿这样的衣裳。
在酒楼时,程紫玉故意冲苗八伸脏手,可对方第一反应是停吃,并后退着避免程紫玉抓脏其衣裳,显然,她最在意的并不一定是吃食。
或者,要么她是有什么事比吃东西还要重要,要么是她压根不爱吃。好吃只是她为达目的的伪装。
若是前者,那便有意思了。女为悦己者容,她不去找心上人,围着太后做什么?
她有目的!
当时程紫玉便感觉,这苗直对自己过分热情,其目标大概正是自己。所以太后手上干净,可自己手却脏了。
而程紫玉生出怀疑时,苗八还在吃。她至于那么馋吗?若说是美食也就罢了,可糖人有什么好吃的,就是麦芽糖罢了,最普通的东西。所以,她是在故意诱导自己认为那黏糊糊的东西是口水化成的黏汁。
她是要恶心自己!
是那黏腻有问题!
程紫玉嗅了帕子,细细一分辨,发现那气味有些说不上的古怪,虽摸不清头脑,可这手却不得不洗。
尤其是知晓这东西或有问题后!
不过她转念一想,苗八故意恶心她,大概就是为了引诱她去净手。
手脏了,自然是要净的。
不过,单只她自己洗干净还不行,这罪魁祸首也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