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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753年夏,中国,北京
京城的夏天总是闷热异常,路上也已不见春日里的车水马龙,烈阳高照时,也仅有寥寥数位行人会出现在街上。
鹅冠博带,丰神迵异的道士走在街上,似乎感受不到炎热,行人也并不理会这些家伙,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
“嗯?呜……”取出沉甸的酒葫芦,那道士饮了一口,歪歪扭扭地走在街上,这其实并不是酒性使然,只因他感到,有人在跟着他。
“嗯,就是这里了。”道士拐到街角一个并不起眼的门前,醉醺醺地敲了敲门。
无人回应。
“呜。”他眉头一皱,转脸看了圈身后,并无一人。
“今儿奇了怪……”他摇摇头,之后笨手笨脚地翻了墙进去。
穿朱红色绸缎长衣的女子静静地站在相隔几十步的墙角下,少顷,转身向刚才的门口看去。
并无一人。
她戴着与衣着很不相配的大斗笠,掩住大部面容。但这丝毫不影响她袅娜的身姿呈现出近乎完美的曲线。
“哼。”她轻哼一声,伸出一只纤白玉手拉低了笠沿,转身离去。
转眼街上只剩下蝉声。
小院中。
竹林阴翳中交错地种着来年才能开放的梅花,地上沉积着不知多少年的落叶。
“唦唦——”脚步声从林中传来,白衣道士来到了一竹斋前,眯眼细看了上面略显破败的三个字:悼红轩。
“嗯?”道士仰面喝空了最后一口酒,摇摇头,走了进去。
门没关,里面也没有多少家当,一案书桌,几排书架,案上还放着未干的毛笔和只饮了一半的茶,显然,主人出去不久。
道士走进书案,案上宣纸几叠,最上一张书云:“甄士隐梦幻识通灵,贾雨村风尘怀闺秀。”这行字底下却是一个字也没有。
“唉——”道士叹了口气。
“你上次来这里大概还是一年前吧。”中年男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道人回首,留着满清辫子,穿着略显破旧的马褂的男人映入眼帘,手中还提着只茶壶。
“你的那位道友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男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他向竹林走去。
“他往生极乐之土了。”半晌,道士慢慢地说道,喝了口酒,随即又释然了。
男人惊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继续说话。
少焉,主客于竹林中共坐对饮,叙礼毕。
“上次你把那稿子放这儿就不管了,弄得我到现在还纳闷。”男人端起茶杯,微微皱了皱眉头,又说:“假语村言也倒还罢了,只是用这女娲补天的传说也——”
“雪芹先生大概是看出了什么端倪吧。~)”道士笑道。
男人一下被打住,不再说话,只是缓缓地喝着茶水,“石头的自叙,说起来也真够荒唐的。”半晌,男人说道。
“要不怎么说它是一块有灵性的石头呢。”道士哈哈大笑,“就算是虚构,也要刻意隐瞒自己的经历,你说。”他看向那被他称作雪芹的男人,“这样你明白了吗?”
“那……”那位雪芹先生眼神微动,手握茶杯,“又是怎样的一出故事呢?”
“轰——”天边传来隐隐的雷声,黑云已至天边。
道士看了看天空,不由得眉头一皱,听了他的话,久久不能舒展开。
“这个……你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他轻声说。
“轰——”天空中掠过道道闪电,照亮了道士神色凝重的面庞。
“叮!”雪芹先生手中的茶杯落地,他俯身捡起,“不是这世间之物,又怎会出现在这世上?”他又目如电,盯紧了道士的双眼。
“几度千秋,物换星移,东三六郡,荧惑守心。”道士缓缓说,“每一件事物都会有它存在的意义,哪怕它只是块石头。”
他起身向男人作揖,“我今天是最后一次来了,希望雪芹先生可以在有生之年完成贫道所托。”他背过身,径直向外走去。
“对了,你书案上的墨迹要干了。”竹林中依旧回荡着道士的声音。
“荧惑守心?难道它真会引起天下大乱吗?”雪芹先生快步走向书案,翻开一本本略显沧桑的古史卷。
《秦始皇本纪》:“三十六年,荧惑。有坠星下东郡,至地为石,黔首或刻其石曰“始皇帝死而地分……”
《汉书·成帝》:“绥和二年仲春,荧惑守心,天象吿变,国运有厄……越明年,成帝崩……”
《三国志·魏志》:“……上召权,权曰:‘证与天’……文帝崩,遂成大统……”
……
“还是……它真的经历过真正大乱的天下!”他兀地看向那叠宣纸,上面的一张上有着墨迹未干的字:
红楼梦尽梦天河,十二星宫十二钗。
“轰——”巨大的雷声响彻云宵,惊醒了沉思中的曹雪芹,“嗯?”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宣纸上,刚才的诗不见了。
帘外,大雨如注。
小院门外
道士一手撑起纸伞,另一只手拈了拈酒葫芦,发现真的一滴也没了,苦笑了一声,向外走去。
“嗯?”转过一个街角,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缓缓抬起头。
不远的宝塔顶端,一位红缎长袍的女子单腿站立,从头上缓缓摘下斗苙,露出了摄人心魄的双瞳,于黑暗之中尤为耀眼。
“轰——啪!”闪电从她身后掠过,照亮了她近乎完美的身材,“噼——”一道道闪电如狼群般扑向女子,却在快要近身时如狗般盘绕在她的周围,雨水从她身边流过,却一滴也不沾她的身。
“啪——”一圈圈雷电汇聚在女子手上,她的头发微微扬起,双瞳闪亮地让人心怯。
“神呐……”道士喃喃……
之后,就没有了之后。
之后,人们渐渐熟知了那块石头正面所刻的文字。而他们不知道,它背面的那侧,才是真实的故事。
这是一段被石头隐瞒的故事,真实的它却远比石头正面的要更加荒唐。
这世上或许没有比石头更真诚的东西了,它不是整场剧中的人物,它只是一块石头,但它又见证了一个时代从崛起到落幕。
那时,它还不是如今这么一块石头。
于是,它把这个故事藏在背面,希望永远不会有人发现。
佛语道:由生转灭,生由灭生,如此往复,是以为劫。
它记不得这是多少个劫了,千劫?万劫?还是更久?直到有一天,它的背面重见天日。
当岁月的封印缓缓开启,隐藏于黑暗之中的一幕一幕画面交织呈现,便有了这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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