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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鱼饵

唐朝工科生 鲨鱼禅师 6846 2024-02-09 10:28

  在周围的人看来,张德干什么都是赶着去投胎一样,当年怀远郡王就觉得纳闷,大河工坊这么大的产业你还不满足,还跑去武汉打开一片天,你这是要疯啊。

  赶着去办学,赶着去另辟蹊径,赶着去折腾东南西北就没有张德没折腾过的地方。

  塞上牛羊空许约,去过!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去过!

  凤鸣岐山,玄鸟生商,还是去过!

  唯有最容易嗝屁的大江大海,某条土狗是半点不去涉险,但有一点,谁下海,他给谁发路费良心大大滴!

  “宾王,民部核算如何了?”

  “账是算出来了。只是”

  洛阳宫中,马周犹犹豫豫吞吞吐吐,一扫以往的干练,让李董很是不满意,眉头紧皱:“作甚如此?”

  马周一咬牙,递了折子给康德,康德转交给了李董。

  翻开折子,入眼的都是数字,哪里哪里要开支多少,哪里哪里最少几何,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只是还没有看完,李董就暴躁无比地吼道:“怎会要恁多――”

  “这便是‘华润号’手头的信号机,也是如此。”

  马周的回答顿时让李董一愣:“投入如此之巨,这是为何?难不成他还是个忠臣?为这江山社稷甘愿费尽心血?”

  “这臣不知。”

  也难怪李董会吐槽,实在是不讲道理。哪怕是在商言商,也没有哪个商人会投入百几十万贯,就为了修信号机传个口讯吧。

  是,信号机是传递消息快,可它也有上限!姑且就算它传递一次消息是能赚钱,这百几十万贯,猴年马月能赚回来?

  更离谱的是,那江南子又不是只有西域这条线,还有广州,还有六诏,甚至在河北都有。

  马周无奈的同时,心中也不由得冒出一个念头:张公莫不真是个忠臣?只是当朝诸公误解了他?

  可转念一想,都逼得皇帝难以继续集权下去了,忠个屁的臣。

  这几年朝廷粮赋折算为现金,大概也就是一千万贯左右,占朝廷总收入的比重,已经相对降低。实物税的优势和麻烦都是眼睛看得见的,想要推广信号机,朝廷入账的实物收入基本没什么卵用。

  现金为王。

  至少在这种高端装备上,就是如此。

  一个武汉出身的锻工,根本不愁找不到工作,也不差那三五斗七八石。以武汉水力锻工的收入,抵得上同一条大河流域的小地主,而且更加自由。财政上比小地主更加健康,小地主现在想要把土地产出变现,难度非常之高。

  市场中的各种行会,都是盯紧了每一块土地,人为压制收购价不说,还跟随者官僚资本,一起挤压小地主的生存空间。

  甚至是他们科举入仕、地方推举的名利场上升渠道,都逐渐地从地方名宿转移到了进奏院院士手中。

  毕竟说到底,进奏院院士固然是被皇帝老子当狗来嫌弃,可他们毕竟身处权力中心,不去触皇帝眉头,给达官贵人摇尾乞怜的机会,也比地方乡贤要多得多。

  “若是朝廷要主持信号机修建需几年,方能贯通四方?”

  李董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盯着马周问道。

  周围弘文阁的学士们,都是大气不敢出,这光景皇帝的怒火,眼见着就要喷出来,也就是“千古一帝”的修养还在,才压制住了这种暴躁。

  “二十年。”

  早就聊到李董会这么问,作为大唐帝国有限责任公司的职业经理人,还是金牌经理人,马周早就找过“权威”人士咨询过,除了“权威”人士,马周还抽调敦煌宫出身的历年官吏,细细推敲,才得出了一个相对不怎么保守的数字。

  实际上,修信号机不是难题,难题在于,修信号机用不上现行帝国的“人才”。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当年鼓励“王学”真是走对了路,至少在运行的时候,帝国上下不缺这方面的“人才”。

  一个消息从河中传递到洛阳,只要天气合适,就能控制在一天之内,还能给予反馈,这种效率,对帝国的统治者来说,实在是太有诱惑力。

  只要能够有效运行,帝国疆域之大,将会旷古烁今!

  马周心知肚明,这种诱惑放在老板面前,根本是没有任何免疫力的。然而头疼的事情就在这里,信号机就在那里,可是制造和修建信号机所需要用到的人才,必须从武汉这个“地上魔都”中寻找。

  不错,“帝国祥瑞”当真是忠臣,皇帝要什么给什么,鲜有阻挠挣扎的时候,除了说尚公主,其它都是好商量。

  可是帝国上下,难道只会拿了就跑玩装逼跑路的刺激感吗?当要把信号机这个特殊的系统掌握在手中的那一刻起,帝国最核心的知识教育,就出现了偏差。

  这不是说一句“奇技淫巧”就能糊弄过去的,想要把人才贬低成“贱人”,还要合理地有效地运行信号机这个系统工程,马周很清楚,这是痴心妄想。

  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将会是帝国内部发生剧变,绝非是武汉这个“地上魔都”的图谋不轨。

  一切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都是自我选择。

  每每想到这里,马周甚至诞生过一个念头,要是张公是个奸臣想要做权臣那该多好,至少,战场只会在争权夺利之间,所用无非是权谋二字。

  可惜,某条土狗对于争权夺利对于权谋是非,寡淡到简直像个圣人

  “朝廷现在的税赋,撑得起?”

  李董冷冷地问道。

  马周叹了口气,在众目睽睽之下,摇了摇头。

  “也就是说,还要增加进项。”

  “陛下圣裁。”

  这是个很清晰的答案,但是,进项这个东西,不是说你想增加就能增加。在外抢劫只能抢一时,贞观君臣这都很清楚,重头戏,还是在合法合理地收取保护费。

  “海外”开了个头,但这个头要不要扩大,贞观君臣都处于犹豫之中。

  只不过,这场弘文阁会议,在内容传播出去之后,就在进奏院中发酵出了别样的味道。

  “朝廷现在缺钱,想来是要增加收入,立竿见影见效最快的,无非是加税。”

  “粮税是不可能再加了。”

  农业上的税赋,卡在对对半在贞观朝已经算是极限。规模不小地区的小农覆灭,导致农业税赋要是进一步拔高,搞不好就要出大问题。

  洛阳城中的老司机既然都能看明白,没理由“千古一帝”贞观名臣看不懂。

  “莫不是要加盐税?”

  “再加又如何?就恁多人吃。”

  “茶马税、丝帛税”

  一个个数过来,总觉得有点不够数的模样。

  终于有个院士幽幽地冒出来一句:“说恁多,不若增补商税,还怕没钱么?”

  一言既出,全场静默。

  商人们是绝对不愿意多掏一个铜板出去的,但是贞观二十二年,还真是不一样。

  要是能掏钱出去,未必不是好事。

  “此事还要跟诸院士多多商议,才能提交上去。”

  “房相那里”

  “且再等等看。”

  五百多条恶狗都在那里忙碌着,而洛阳宫的主人终于有了闲心,捧着鱼食喂着池塘中的锦鲤。栏杆处挂着一只鸟笼,鸟笼中有只能说会道的鹦鹉,这只鹦鹉是幸运的,它不用被魏徵逼死

  “陛下万岁!陛下万岁!”

  鹦鹉的“洛下音”很是标准,听得李董很是高兴,赏了鹦鹉一块鸟食。

  逗趣之间,却见康德过来:“奴婢参见陛下。”

  “甚么事?”

  正在投食py的李董没有看康德,直接问道。

  “马相公到了,就在宫门外。”

  “带他过来。”

  “是。”

  不多时,康德领着马周到了亭台栏杆处,行礼之后,马周直接道:“陛下,饵料已经投下,鱼儿上钩了。”

  “噢?”

  听到马周所说,李董来了精神,难得又脸上带着微笑,“商贾逐利,天性如此,身不由己啊。”

  “可是陛下,倘使开了这个头,只怕于社稷有害啊。”

  “总有取舍。”

  李董神色陡然变得平静,将手中的鱼食扔回鱼食罐,看着还在争抢漂浮在水面上鱼食的锦鲤:“朕赴黄泉之后的事情,不是朕能左右的。这世上”

  池塘水面倒映出来的,仿佛是当日张德那张信誓旦旦的脸。

  这世上没有万世一系的王朝!

  他李世民已经打下了前所未有的基业,终唐一朝,绕不过他;古往今来,依然绕不过他!

  抛出去的鱼饵,既然有了鱼儿在那里争食,那就争吧,抢吧。

  半个月之内,进奏院的院士们不断地联络,或是聚餐,或是宴会,整个城市比杜如晦的葬礼还要热闹,简直就像是新年一般。

  而导致这一切的,不过是一个消息,一个念头。

  “进奏院不是摆设,倘使事事瞻前顾后,还做个甚么大事!这议案,我看行!”

  “朝廷缺钱,咱们就让朝廷多收钱,增补商税,没甚么不妥当的。只是,道理要两边分说,朝廷可以多收钱,但也要准许百姓行商。”

  “就是,哪有只许胡商赚钱,汉人种地的!”

  “莫要说这可有可无的,这议案,倘使诸君不反对,那边如此提议,交由房相。”

  “我同意。”

  “我没意见。”

  “我赞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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