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周的星期三,按照北梁市工会主席信访接待制度,轮到呼维民接待职工来访,他一大早就到了工会的信访接待室。
信访接待室主任鲁立刚迎上去说“呼主席早。”
呼维民说“大家辛苦了,今天来访职工多不多?”
鲁立刚说“呼主席,接访的牌子早就在电子屏幕上挂出去了,今天来了好几拨人,接待厅都快坐不下了。说实在话,我干了这么多年,很少见过这样的场景,过去职工上访很少来找咱们工会,都是直接去了市委市政府。不知为什么,自打您来以后,我们比过去忙多了,找工会的职工越来越多,经常是信访室三个人根本忙不过来,昨天稍不留神,没看住,这伙职工把咱们工会的大门堵了。后来对他们说,昨天是无会日,工会干部都下基层办公去了,今天是主席接待日,这才散去。”
呼维民说“这是件好事,应该对你们提出表扬。在我看来,衡量信访工作的好坏,就看上访群众的多少。职工到我们这里来上访,而没有去市委市政府,说明你们的工作做得好,给党政分了忧。职工为什么要找到我们工会门上?第一说明对我们抱有希望,第二觉得我们能够解决他们的问题。为什么过去很少甚至不找我们工会?不是职工觉悟高,不愿意给我们添麻烦,而是觉得找了没用,我们帮不了他们。现在越来越多的人找到工会门上,是觉得我们工会能够给他们解决一些问题了。如果工会的信访室门口冷冷清清,就像是饭店门前冷落一样,说明我们的‘生意’出了问题。”
呼维民拿出一幅卷轴对鲁立刚说“我送你们一件礼物,经济新报的记者站站长、著名书法家郭戈先生的作品,专门写信访工作的。你拿去挂墙上。”
鲁立刚打开一看,是一幅仿毛体书法“必须重视人民群众的通信,要给人民来信以适当的处理,满足群众的正当要求,要把这件事看成是党和人民政府加强和人民联系的一种方法,不要采取掉以轻心置之不理的官僚主义态度。”呼维民说,这是1951年5月16日,毛主席在中办秘书室《关于处理群众来信的报告》上的一段批示。
呼维民说“信访工作是党的群众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我们工会是党联系职工群众的桥梁和纽带,要更加注意倾听职工群众的呼声。”
鲁立刚说“既然都说重要,我们也觉得自己的工作重要了几分。职工上访的越来越多,这么下去,我们现在的三个人根本不够用了,呼主席您得给我们增加人手才行。”
呼维民说“从当前看,职工上门越多越好;但是从长远看,职工上门越少越好。”
鲁立刚说“呼主席您又把我说糊涂了。”
呼维民说“不妨想想,医院是希望病人多了好还是少了好?公安局是希望坏人多了好还是少了好?一方面,治的病人、抓的坏人越多,越能体现医生和警察的工作成绩,可是另一方面,如果病人越少、坏人越少,岂不是说明我们这个社会越健康、越安全?和谐社会不是没有矛盾的社会,而是很好地解决了各种矛盾的社会。如果职工群众的各种矛盾能够在基层得到合理的解决,你说他们还用得着找到我们门上吗?”
鲁立刚说“也是啊,但到那时,我们岂不是要下岗了?”
呼维民说“现在有些地方的有些部门,用信访‘一票否决制’和信访排名等考核等手段来达到‘维稳’目的,其实是走进了另一个误区。这种做法,实际上助长了‘截访’等非法行为,引发了‘信访销号’之类暗箱操作,也留下了腐败的滋生空间,甚至直接或间接培育了‘黑监狱’等犯罪活动生长的土壤。我在西州工作的时候,就发生过访民辛孟贵被关进‘黑监狱’的事件,后来经过新闻媒体揭露,那家‘固本堂’被连锅端了,相关人员也受到了法律制裁,但是这件事对西州形象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影响深远,教训深刻啊!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思考,如何把信访工作纳入法治化的渠道,从根本上铲除这些弊端,也从根本上消除现在一些老百姓心理上存在的‘信访不信法’心理。
鲁立刚挠了挠头皮说“呼主席,我有些跟不上您的节奏了。”
这时市总工会法律部部长魏功全和保障部部长吴树山一前一后进了信访室。呼维民看到他俩,对鲁立刚说“以后我们再详细讨论这个问题,现在接访的人齐了,请职工进来吧!”
鲁立刚看了看表说“上班时间还没到呢。”
呼维民说“来访职工到了,就是到了。”
鲁立刚打开门,第一批上访职工从接待厅进入了接待室。总共有十多名,接待室一下就坐满了,坐不下的上访职工,就在后面站着。
鲁立刚给呼维民介绍,这是北梁县邮政公司和电信公司的劳务派遣工代表。
呼维民让鲁立刚到外面搬几把椅子进来,要让每位职工都有坐的地方,又让工作人员给他们每人端上一杯茶水。一位老工人当场感动地说说“我们上访了这么多部门,看的都是冷脸,听的都是凶话,有的地方连门都进不去,今天在这里第一次喝到热茶。工会果然和别的部门不一样。”
呼维民说“工会是咱职工之家,工会干部就是娘家人。哪里有回到娘家,喝不到一口热水的道理?”
一位身材高大的职工看上去是领头的,他自我介绍姓秦,叫秦劳。对呼维民说“我们在网上看到,今天是工会主席信访接待日,也听说近来工会给职工办了不少好事,解了不少难事,所以大伙推选我们到这里找您说说。呼主席您刚才说了,工会是咱工人的娘家,现在我们遇上难事了,就想请呼主席给我们评评这个理。”
呼维民说“首先感谢大家对工会的信任,你们没有去政府吵,没有去企业闹,而是来我们工会这里反映情况,说明你们信得过我们,我们也应该对得起这份信任。”
旁边一位工人愣头愣脑地说“我们就想问问,我们到底是不是人?”呼维民听得一愣问道“这话怎么讲?”
另一位工人说“工会是工人娘家。那么,我们的婆家到底在哪里?”呼维民笑笑说“按我的理解,要说婆家,应该是企业吧。”
秦劳拦住了其他人的话头,对呼维民说“我们想说的就是这个问题,我们这些人,到底算不算企业的人?”
呼维民说“您别急,喝口茶,慢慢说下去。”
秦劳说“我们自从参加工作起,就在现在的企业工作,长的有近二十年,短的也有七八年了。可是,一直没有被当作亲生的看待,干得比别人多,挣得比别人少。我们都是他们的生产骨干,可一直被当成是后娘养的。干了这么多年,现在又要把我们扫地出门,这不是卸磨杀驴吗?”
工人们七嘴八舌,呼维民好不容易才听明白了重点这批人的身份是劳务派遣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