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粗糙的行动方案,并不是徐冲的风格,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才是他的做派。但是眼下形势所迫,绝不容半点退缩。他隐约想起几个小时前,小雅告诉他:有多远跑多远。话里话外,似乎还有深意,不过也只能当耳旁风了。
他们快速爬上山脊,舍近求远从上方绕开主要通道。文鼎华画的那条路线,是无论如何不能再尝试了。
拦河大坝正修建在两山之间,虽然大坝没有完工,但是沿着靠东的一侧的山体,可以下到大坝顶部,这是徐冲的路线。
一个小时后,他们从山上慢慢下到了修建了一半的大坝上方。大伊洛瓦底江就从这座废弃大坝的边上过去了。大坝顶部有6名守卫,2名守着一座四管机枪,2名守着一部探照灯,另有2人沿着两边护栏,来回巡逻。
徐冲利用微光夜视仪,观察空旷的坝体,很快找到图纸上的那条检修梯子,它就建在坝体表面上,如果白天站在梯子上,很容易就会被远处的人看到,但是夜里应该还算隐蔽。
随后,他仔细观察了大坝顶上的六名敌人,守着高射机枪和探照灯的两组人,完全不挪动地方。最后一个两人组,打着手电沿大坝巡逻。每走一趟得大约需要4分钟,应该说漏洞很大,留给潜行者的时间窗口十分充裕。另外,不必担心快速穿越大坝顶部会惊动哨位上的人,江水的咆哮声,是可以遮掩掉脚步声。
他计算好了时间,与林清一起从山上嶙峋的怪石上爬下来,小心下到坝体上,眼看着一道手电光正在远去。他们不紧不慢跟在后面,保持着大约60米的距离。透过夜视仪,可以看到前方机关枪阵地上的敌人正在打哈欠。
他们慢慢走到护栏边,找到了下去的梯子。梯子已经生锈,也不知道还吃不吃得住两个人的重量。徐冲一脚踏了上去,就感觉到脚下不怎么牢靠,不过这个关头,只能一闭眼上去了。
扶着生锈扎手的扶手,踩着哐哐作响的梯子,徐冲快步向下,林清紧跟其后。强风裹挟着水汽吹过,他可以清楚感受到脚下梯子在晃动。
很快两人就下到大坝顶部敌人的视野的死角里,潜入行动的第一步轻而易举成功了。这里的防备其实并不算严密,徐冲甚至觉得,除了文鼎华画的路线,其余任何一条路线,其实都是可行的。这其中一定有鬼。
往下走了70米,他们到了坝体中央的一扇小门前,这是检修站的位置,门当然锁着。对他来说开锁不是难事,但是得有点儿照明,他通过耳麦,提醒林清替他挡着一点儿光。
林清取出雨衣,在他背后展开,这样下面森林里的巡逻队不至于看到坝上有光亮。徐冲打开手电,观察大挂锁上锁孔锈蚀情况。
棘手的情况出现了,挂着的大锁已经锈死了,再灵巧的锁匠也很难打开锁孔锈住的锁。当然还有好的一面:这样一把烂锁后面不大可能有埋伏。
他决定用暴力方式开锁,这样势必会留下痕迹,不过事急从权,他从包中取出偏斜口液压钳。
作为专业锁匠,他一直很忌讳用这种粗暴而毫无技术含量的工具,不过现在顾不了体面了。
徐冲用力压下液压钳,咔哒一声,铁锁被绞断,粗暴的工具通常都很有用。
他用力推开金属门,门轴摩擦阻尼很大,显然锈的厉害,门应该是吱吱呀呀打开的,不过背靠一条喧闹的河流,完全听不到。
两人闪进铁门,将门小心关上。徐冲用夜视仪环顾四周,全都是破破烂烂的机器,按照图纸显示,大坝修建之初,已经安装了机组,但是吴蟠上台后,以环保理由撕毁了合同,停止了整个工程,这些机器没有运行,就变成了废铁。
夜视仪毕竟有图像噪点,不够细致,而且徐冲必须考虑节省电池,于是他将夜视仪推到头顶,打开了手电筒。
他脑子里记得平面图上的所有细节,这里和图纸显示的完全没有变化,手电光扫过之处,到处是飘散的蜘蛛网。按图索骥,他很快找到下去的楼梯,两人顺着梯子往下走。
每下一层,徐冲都会停下步子,小心观察一番。他没有任何搜索经验,但是地面积灰和散落的各种破损零件表明,确实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这座大坝被弃置了十年,从目前的迹象看,很可能十年内就没人来过这里。这说明桐山会社接管这里以后,根本就没有打算修复大坝,甚至连内部维护工作都没有做。他们在这一带显然有自己不可告人的勾当要做。
根据图纸上的位置,他们已经深入到了一侧山中,喧闹的伊洛瓦底江渐渐远去了。徐冲查看自己的手表,还没有找到凌云的信号。他必须掌握好时间,天亮前,无论找没找到凌云,都必须撤退。
前方灯光闪烁,到了通电区域了。可见,桐山会社的所谓建设,是从大坝下方进行的,他们以大坝为掩护,偷偷挖到山里去了。就如同他们在博物馆下面修建的设施一样。这个鬼鬼祟祟的公司,到底藏着什么阴谋?
徐冲提醒自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因为已经脱离了中方图纸可以对照的部分。现在的内部结构图,是文鼎华从游击队那里搞到的,他会不会在图纸上动手脚,可说不准。
前方那滩亮光里,传来哗哗的水流声,不时还有人说话,他们小心靠近,徐冲躲在阴影里探出头去。
亮着灯的走廊里,两名死神部队的士兵正在那里忙活,其中一名年长的正用一根胶皮管子,冲刷地上并列一排的尸体。尸体一共八具,其中7具被剥了个精光,另外一具尸体身上的迷彩军服已经被血肉粘在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