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团肉消失时,还裹走了羽翎的一支箭。现在羽翎手上只剩下了最后一支箭。徐冲注意到,羽翎脸上也闪过一丝惊愕,似乎她也是第一次遭遇这种情况。
“外面那个屎壳郎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造出了一个什么样怪物?”徐冲问道。
“当然不知道,它本身也只是失控的战争机器的一部分,这类东西的出现使得生物战争,有了自我组织和延续的可能性。”
“现在还有办法逃走吗?”徐冲追问道,他倒是忘了氧气不足这档子事情。
“谁知道。”羽翎无所谓道。
“死到临头,你怎么还这么轻松?”
“转机总是伴随危急出现。”
“出路都堵死了,我看不出还能有什么转机。”
“出去之前,我还得先看看,它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羽翎的话让徐冲觉得,她其实还是有办法的,只是故意不说。
四周的肉壁开始躁动起来,它们如同沸腾的水面般起伏、鼓胀,、移动着,四周肉墙的移动,开始压缩徐冲和羽翎立足的最后空间。
徐冲在惊恐中,看到无数只手从这道“墙壁”里伸出。
渐渐地,各种人形也从墙壁里浮现出来,发出嘈杂的声音。并不是狂暴凶狠的叫嚣,而是嘶哑的呼喊。徐冲即使在高度的恐惧中,也觉察到声音不对头。那些伸向自己,且越来越近的手臂,其实是在盲目地挥舞,如同伸出水面想要抓起救命稻草一般。那些凸显的人脸上布满了惊恐。如此景象加上声嘶力竭的喊声,让徐冲觉得,这里大概就是地狱。
“怎么回事?”他大声问道,声音压过了四周的喧嚣。
“没什么,早产儿心智出问题了。如果我没猜错,孟获在使用精神力量的时候,掺杂进了它自己的噩梦。”
“噩梦?”
无数人形如同波浪般起伏,扭曲,最终堆积在一起。它们绝望地想要摆脱出来、拼命嘶吼着。不仅仅是在被吞噬的边缘,它们还在翻滚、挣扎、大口的喘息。徐冲看出一些端倪,这些人正身陷火海,争相踩踏逃生。眼前这一切,或许还真的是孟获的噩梦。
眼看着它们越来越近,羽翎把手伸到徐冲眼前,摊开手掌,也不说话。徐冲发了一小会儿呆,然后才意识到她是在要长风。于是将那支短剑递给了她。
她站在比徐冲略靠前的位置,却并不急着出手。
所有的手,不约而同向徐冲伸过去,如同他才是救命稻草。倒是对羽翎并不关注。徐冲已然无处可退,因为四面肉墙已经将他们压缩到很小的范围内。那些伸出的手大概是要揪住他,把他也拽进它们痛苦的深渊里。
“你不能快点嘛?”
他不确定羽翎能听到自己这句话,因为四周的嘈杂已经到了震耳欲聋的地步。
羽翎一挥手,蓝光闪现。世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他们躲进了被长风制造的空间屏蔽起来。可以看到四面肉墙合拢起来,那些伸出的手臂,互相纠缠撕扯在了一起。
“你说过这个空间不稳定?”
“即使在宇宙尺度里,也没有任何完全确定的事情。生命,意味着不确定。”羽翎似乎是在泛泛谈论某种世界观。
“你喜欢不确定?”
“当然,不确定意味着转机。”
“那我肯定趋向于稳健。我讨厌不确定。”
“你更喜欢冒险……只是你还不知道。”羽翎老气横秋道,就如同她比徐冲更了解他自己。
“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过,骤然发生的变化,都不可能形成僵持,危险和转机,总是一起出现。”
她似乎情绪不错,又开始倚老卖老,谈论着某种的非线性风险趋势。
那些互相撕扯的手臂消停下来,它们迅速收缩,变成骸骨粗细,然后耷拉下来。羽翎预期的转折好像出现了。作为冒险家,她总是在危急边缘,等待着转机,尽管转机本身如同硬币的两面,有可能只是变得更坏。
从这里望去,肉墙开始后退,并从充血般亢奋暗红色,变成僵硬与坏死的深紫色。它萎缩的速度非常快。可以清楚看到,这个过程中,肿胀变形的生物组织,迅速破裂和消解。最终,被吞没的通道重新出现。
徐冲眼前的蓝色光芒开始抖动,他知道自己的保护伞变得不稳定。如羽翎所言:危机和转机,总是一起出现。其实这一点,他作为锁匠当然不难理解。人们总是追求永恒保险的方式,但是这种自欺欺人的情况并不存在。锁匠和锁之间,总是在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的战争中。
蓝光消失,两人再次暴露出来。徐冲可以嗅到一股淡淡的,蛋白质燃烧后留下的臭味。看起来,孟获的噩梦不仅仅模拟形态、声音,甚至还模拟出一些气味。
“长风什么时候能再次起作用?”
“不知道,他正在醒来,长风已经越来越不稳定了。”
“那我们岂不是没有了保护?”
“现在可不是寻求保护的时候,现在是反击的时候。”
“反击?”
“孟获变得虚弱了,它就在这个球体里,我或许可以找到它。”
羽翎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一只镯子,正是徐冲和小雅在桐山会社发掘场里找到的那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