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冲揉了揉眼睛,四下转头找不到邹青,实际上不止是他,岸边上百只老鼠也都在四顾茫然。这些奇怪的动物,显然需要指令才能行动,现在它们失去了发号施令的老大。
徐冲突然发现,那油光水滑的太监,就站在死去鼠王尸体边上,没看清他怎么越过这么多老鼠到了那里,那柄短剑已然还在手上,刚才分明看到短剑脱手飞出了。
片刻间,巨鼠开始燃烧,这是不死生物死后的标准反应。其余鼠辈竟然开始瑟瑟发抖。
邹青将短剑斜插进腰带,背着手走下高坡,四周老鼠纷纷乱窜,它们显然完全失去了对抗的勇气,即使自相践踏也不敢亮出那对大牙去撕咬。
邹青对老鼠们视而不见,他迈着四方步,缓步返回,无形的威力趋势几百只老鼠四下奔逃,无路可逃的宁可跳进水中,也不敢面对邹青。
静谧的湖水开始翻滚,太多慌不择路的老鼠选择跳进水里,激发了湖水,湖水似乎再次复活。
落进水里的老鼠被漩涡迅速吞噬掉,徐冲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刚才柴琦掉进漩涡里,结果置换出一个小白脸,这下那么多老鼠掉进去,还不知道会变出什么东西。并且他感觉到脚下开始震颤,势头超过了刚才,他很担心巨大的漩涡会把小木屋吞噬掉。
徐冲踉跄跑出木屋,鹦鹉也意识到危险,想要飞到他肩头搭便车,但是最近鸟毛掉的太多,一时没飞起来,只能在后面拼命追赶。
跑过木质栈桥的时候,就听到身后剧烈的崩塌声,不用回头看,徐冲知道那座木屋撑不住,要被卷进水里了。
邹青已然到了岸边,再次向慌慌张张的徐冲深施一礼:“愚弟不辱使命,斩杀了那妖物,望兄台……”
“待会儿客套吧,老弟。”
徐冲哪里顾得上还礼,赶紧从他边上抢过去,跑出大约50米才敢回头看,却见那湖水还在翻腾,小屋已然不在,只在水面上,留下了一些木板碎片,很快也不见了。
原来浑浊的湖水,此刻已然变得半凝固,犹如柏油一般,稠厚的液面只是不断起伏,已然翻不出浪花来了。
邹青赶到边上,看上去兴致不错。
“兄台救命之恩,小弟实难……”
“那水怎么变成了这样?”
“哦,那里原是化身池,乃是极阴邪之所,咳咳咳,”邹青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显然心有余悸。“片刻,即可将掉入其中,人畜分解,化为乌有,只存一缕魂灵与那遗录天策,收于天策镜内……”
“等会儿,你说化为乌有?你不是重生了。”
“哎,人生来去两苍茫,生与灭,不过如铜镜里外的两个我……哪儿有什么真真假假。”
邹青颇为感怀了一番。
“那你还记得是怎么掉进去的?”
“当然,不过恕愚弟不恭,实在不想提这件事了。”
“哦,老弟,咱们可不能耽误,得赶紧去救羽翎。他被孟获抓住了。”
邹青脸色微微有变,转而又恢复到谦恭微笑的样子。
“孟获已然复活?不对不对,”邹青变得踌躇起来,“我这一生一灭,中间隔了多久?”
“你真不知道?”
“确实不知,难道……”他低头细看自己褪色破损的衣服,“难道已经数年?”
“雪球,还是你来说吧……”
“六百年,六百年……”鹦鹉振翅高呼道。
“什么……”邹青这才显露出一点惊愕之情来。
“她道,我大明还有两三百年运,难道……”邹青突然想起一个要紧的问题,“我大明如今谁坐龙庭?”
“大明灭了,大明灭了。”鹦鹉兴奋喊道。
“什么?”邹青一屁股做到地上。进而嚎啕痛哭起来,一时悲伤欲绝,连徐冲都难免有些感怀,当然据他所知,当年这个太监辜负了皇帝,不但有找来长生不老药,还与羽翎勾结企图双宿双飞,所以应该不至于会哭的这么伤心。
“我说,先别哭了,停,停,这里还有要紧事等着你来帮忙?”
“我大明都亡了,还能有什么要紧事?”他用衣袖擦拭眼泪嚎道。
“得救羽翎啊,她现在被困?”
“她被困?”邹青突然收起了哭腔。
“是啊。被孟获召唤的怪兽吞掉了,正等着你去救。”
“得了得了,兄台说笑了,”邹青突然破涕为笑,“娘娘神通广大,最能料敌先机,天底下,哪儿有能困住她的手段?”
“你称呼他娘娘?”
徐冲一惊,倒不仅仅是邹青称呼羽翎为娘娘,而是他看上去一点儿不着急
“是真的,我亲眼所见。难道还会有假?你问雪球。”
“……”
关键时刻,雪球突然决定沉默不语。
“哎,兄台有所不知,只有亲眼所见,才会……”邹青欲言又止。
“她为了救你可豁出一切了,你刚才那一招瞬间转移,实在厉害,杀了那孟获还有妖皇,就靠你了。”
“杀孟获自然易如反掌,但是那妖皇……容我想想,容我想想……”邹青拧眉做思考状,似乎在盘算其中风险,完全不似羽翎救他时这般执着。
等了一会儿,全没有下定决心的反应,连徐冲实在看不下去了。
“你不会不想去吧?”
“要去,要去……我只是觉得,她们本是一家人,你我兄弟掺和其中,似乎不妥吧?”
徐冲看向雪球,发现它平时话多,这会儿也变哑巴了。每当它心中有鬼,就会变得呆头呆脑,而且嘴不拢,现在就是这个状态。
“我说姓邹的公公,你给个痛快话,去还是不去?”
“好,既然兄台与我有救命之恩,我就帮兄台这个忙。”邹青一拍大腿道。
“怎么成了帮我的忙了?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走走走走走。”雪球从入定中转醒来,及时插科打诨,把徐冲的质问个糊弄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