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散落的东西和这里格格不入,这个地方显然被外来人闯入过,炸药箱上全是德文标识,起爆器明显也是德国造的,甚至还有西门子的标记。
徐冲通过现场遗留物做出判断,大约七十多年前,有一队德国人到了这里。他们在中间位置垒起的沙袋,不是为了抵挡进攻,这只是工兵作业的标准设置。他们就躲在沙袋后,对神像肚子里这四面的墙体开墙破洞,进行了大约25次爆破。爆破位置遍布周围每一个方向。这座石像的损毁,和这些不计后果的小当量爆破,显然很有关系。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只是要毁掉这座雕像,为什么不进行一次性的大威力爆破,而是炸的四面墙如马蜂窝一样到处是深坑?
显然,他们是希望通过这些爆破,找到一条路来,而最终他们应该没有成功,徐冲仔细观察每一个爆破炸出的坑,没有发现炸穿什么地方。
他大致可以猜到,当年这些德国人也是跟踪什么人到了这里,然后面临到和自己一样的问题,他们跟踪人不见了,最后……他们决定用最粗糙的办法,找到那条暗道,结果失败了。
德国准军事人员来过这个地方,他并不意外,会长的文件里提过,王延秋提过,桐山和吴蟠交谈时也提到过。
德国人在大战如火如荼进行的时候,曾经想过到这里来找过什么?肯定不是为了长生不老,而是某种有战争潜力的东西。从桐山和吴蟠的谈话中,不难听出,他们与攻入缅甸的日本人的合作也是有所保留的,所以,日本人一直猜测有这个地方,但是最终没找到这里。
他抬头观看四周的壁画,虽然炸的坑坑洼洼,但是可以看出原来的壁画异常精美而且色彩绚烂。
壁画上画着的,是古代楼阁、亭台、水榭、花草树木,有天仙般的女子。
徐冲留意这些女子,立于壁画上各个位置,或亭亭而立,或顾盼弄影,或含笑梳妆,或翩翩起舞。只有一人与众不同,她穿着短衣小袖,背着弓箭,站立在不起眼的一角,望向远方,她身旁的树上。看身材,有些像流莺,可惜脸被炸坏了,无法确认。
他一屁股坐到沙袋上,思忖接下来该怎么办。那女子消失的地方,他刚才检查过了,并不存在一个洞穴,而且德国人当年埋的一个炸点,就在旁边很近的地方,炸开了一尺多深,墙壁后要有暗道,早就找到了。
要么,这个女人其实身手比流莺还好,在灯光一暗的当口,跳到哪里躲起来了?
他抬头仰望,头上穹隆顶缺了很大一块,她如果会飞,可能飞到外面去了,但是何苦这样做?或者她们其实都有一个爱好,就是戏弄人类?
他撑着头看着壁画上那座阁楼,进而胡思乱想起来:刚才那白发女是不是躲到画里面去了?但是画中所有仙女全都是黑发,并未见有白发的。
徐冲不甘心一直傻坐下去,于是再次到了壁画边,这次伸手摸了一遍壁画,如果哪里有暗门,不可能严丝合缝,必然会有一些缝隙。可惜仍然没有发现。
他退回到正中位置,插手环顾四周,注意到画上的女子一共七人,可惜几乎个个脸部都有破损,似乎当初企图拆了这里德国人,找不到出口之余,向每一个画中人射击泄愤。
想不到答案,眼皮倒是渐渐沉重起来,从昨天早上起到现在,他已经四十个小时没有睡觉了。这个地方虽然异常古怪,但是毕竟可以遮挡山风。他心里想:“这样贸然睡着了,明天那名白发女出现,多半会发现自己?”
“不会的,她毕竟是盲人。”
人失去意志力的时候,总是能找到很多理由说服自己,徐冲现在困倦之极,已经到了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程度,爱谁谁了。他躺倒沙袋后面,简直比自己的大床还舒服,他从边上扯过一件德国人留下的雨衣盖上,十秒钟内,就进入了梦乡。
“也许可以梦到小雅,”他迷迷糊糊想,“正好可以问她一下,到底有没有脱身。”
悦耳的鸟鸣,伴随第一缕晨曦照射到徐冲身上,他从雨衣下面钻了出来。
这一觉显然是值了,竟然没有被任何恐怖的东西打搅。他起身后注意到,昨天举着手机照明,看到的其实只是壁画的一小部分。现在光线大好,他可以大致一览大部风貌,当然那些被炸药和枪弹破坏的部分,还得靠脑补。
壁画中除了人物、山水、宫殿,还有天体和星河,还有一颗非常耀眼的蓝色星球,徐冲疑心是月亮,但是可以看到疑似南极洲的轮廓,很快他找到了澳洲和新几内亚……
这颗蓝色星球,是所有360全景壁画中,最大的天体。感谢德国强盗们手下留情,没有破坏掉这颗宫殿上方,飘荡着的星星。
徐冲再次感受到了那种,合理性被抽走的无力感,但是已然有些麻木了,这只是他最近碰到的第一千零一件,解释不通的事情罢了。
他十分仔细地四周,看看有没有白色羽毛什么的,或许流莺在自己打瞌睡的时候,留下了什么信物?装神弄鬼,是她一向的风格。当然并没有找到羽毛。
很奇怪流莺失踪了这么久,竟然不再来关心自己的死活?她是不是真的对自己失去兴趣了?
徐冲发现,自己对流莺的感觉正在起变化,那是一个他避之如虎,却在某些时候,又十分依赖的人。
如果她长的难看些,他们之间的对抗和互相利用的关系,还可以纯粹一些,但是现在……简直是一团乱麻,他也很难搞清楚,这个女妖在自己心中到底占据什么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