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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十万深山(04)

我见青山 明开夜合 13576 2024-02-09 12:00

  【此为防盗章, 补充订阅前面没订的章节,即可正常看到更新】林媚明白他是要上去救人,看他的眼神不免担忧, 却没说什么,点点头道:“你注意安全。”

  陆青崖“嗯”了一声,收回目光,拎着包,跟两个警察进了大楼。

  靠得最近的一圈人已经被疏散开去, 空出一大片的地,听闻风声来看热闹的,接到消息过来采访的,还在不断地往这块儿涌,附近五百米堵得水泄不通。

  林媚送完东西以后,就被人群挤了出去。

  天已经彻底黑了,只能模模糊糊地瞧见那跨在栏杆上的影子,风中摇摇欲坠。远近围观人群的议论声和警察拿扩音器的喊话声混杂在一起, 更有甚者,举着手机拍视频,在社交平台上直播,一惊一乍地解说现场的情况。

  乱成一锅粥。

  忽然,有人惊呼:“有个人爬上了十九层的阳台!”

  林媚视线往上移。

  夜色中同样只一道黑影,可她认出来了, 那是陆青崖。

  警察和十九楼的居民说明情况以后, 领着陆青崖进了屋。

  穿上安全背带, 长绳估出合适的长度,垂落一截,另一端在阳台栏杆上系紧固定。手上一段绳折叠,穿过8字型金属环的上孔,反别,下孔连在安全背带上。

  陆青崖左手戴上手套,握绳置于左后侧,翻上栏杆,往楼下望去。

  要自杀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被十八层的高度一吓,不敢跳,又不回去,就心惊胆战地骑坐在栏杆上,呜呜地哭。

  她情绪不稳,心理防线极其脆弱,此刻稍有不慎,都有可能惊得她松了手。

  陆青崖默默地观察着情况。

  约莫三十秒,他冲着警察比了一个手势,忽地屈膝,在栏杆上一蹬,左手一松,人往下坠,降到十八层半的高度,左手一收,猛地一脚踹过去!

  栏杆上的小姑娘登时被踹回了阳台,陆青崖也紧跟着飞入,把她紧紧箍在身下。

  阳台门口的警察冲过来,把小姑娘从地上扶起来,送进屋内。

  小姑娘的父母立即围上去,把人抱住,嚎啕大哭。

  陆青崖和楼上的几位警察交接了情况,收了索降装备,乘电梯下楼。

  楼下,方才和他交谈的那名警察冲他敬了个礼,“今天的情况,烦请陆队长跟你们中队通报一声。”

  陆青崖点头,目光往外看,在不远处人群的边缘,一眼扫见林媚,她还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大楼的高处。

  他笑说:“成――那我先走了,后续麻烦你们处理了。我还在跟人约会呢。”

  人群渐渐地散了。

  陆青崖走到林媚跟前,“怎么没去车上?”路灯照得她眉目清晰,澄黄的光让轮廓都更柔和了些。他总觉得她没变,还和九年前一样的年轻好看。

  林媚方才拿手机当望远镜,把镜头拖到最大,勉强看清楚了陆青崖的全部动作。

  从他跳下阳台那刻,就替他捏了一把汗,明明清楚那绳索肯定能保证他的安全,而且一眨眼,他就已经成功落到了楼下阳台。那瞬间还是心脏高提,到现在还没落下。

  林媚目光往他背上看去,“扯到伤口没有?”

  “没事,”他把装索降装备的背包往肩上一挂,摸了摸口袋,才想起来烟放在车里了,“上车吧,本来是带你出来玩的,没想到碰上这种事……”

  林媚摇摇头,“人命重要――我记得高空救人一般是消防官兵的工作?”

  “情况紧急,我正好在,救人要紧――也是有把握,我们平常练过,不然我不敢贸然上去。”

  林媚点头,手心里有汗,黏腻湿滑,她忍不住在袖子上蹭了蹭。

  陆青崖看她一眼,笑问:“怕了?”

  林媚不说话。

  方才那刻,她陡然意识到,“八年”真不是一个轻飘飘的词,它意味着空白,意味着陆青崖有一部分的人生,于她而言已是永远的不可知。

  两个人上了车,陆青崖打开车窗,点燃一支烟,慢慢地抽,等前面的路疏通。

  他手臂搭在车窗上,目视前方,“……没多大事,十八层楼也就60多米,我们1000米的塔桥都降过,这都是小意思。”

  林媚声音很轻地“嗯”了一声。

  前面的车渐渐地动了,陆青崖发动车子。

  在过红绿灯的时候,他声音平淡地又说了一句,“……不是没遇到过危险,以后也不能保证。但那时候,人思考不了那么多。”

  八年间,他送过很多人,有一些是真的离开,再不回来。

  但倘若还有一丝希望,就还想活下去,还想回来。

  还有执念未平。

  他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光影一明一灭,夜色澄澈,这是西南高原上的夜里。

  林媚看着陆青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动着空调的出风口,心里有一个冲动,想把什么都告诉他。

  然而转念之间,更多的忧虑、考量又占据了高地,她手指一顿,轻笑了一声,说出来的是一句无关紧要的玩笑,“你不会的,祸害遗千年。”

  陆青崖笑了声。

  吃饭的地方人声鼎沸。

  林媚如愿以偿地吃上了暌违两年的土豆烧鸡,高兴得不行,多添了半碗米饭。

  陆青崖倒是胃口一般,半成饱就放了筷子,看着她吃。

  以前也是这样,她吃东西斯文,细嚼慢咽,好东西总要留到最后。

  他时常逗她,把她剩着没动的鸽子蛋、剥了半碗的虾仁抢过去吃掉,故意惹她生气,看她气鼓鼓地让他赔,他就很没正形地凑过去说,东西反正是没了,人有一个,要吗?

  吃过饭,陆青崖送林媚回酒店。她住的四星级,克瑞斯公司帮她订的,只订到了今晚。

  到酒店停车场,陆青崖说:“你可以去我那儿住,我回营房的宿舍睡――我不在,也怕沈锐一人管不过来。”他们中队是队长责任制的。

  停车场四下空旷,顶上一盏一盏的灯,光瞧着没什么温度。

  林媚“嗯”了声,没下车。

  经过这两天,林媚心里已经清楚了,陆青崖的情况绝对不严重,把她留下来,无非是想把过去的结解一解。

  她还爱着他。

  年少太过热烈,以至失去以后,再也爱不上别人。

  她不需要爱情,除非爱情跟陆青崖有关。

  过往陈在酒坛里,深埋地底,天长日久。揭了封泥,陈年烈酒的味道,远比当年的新酿更加呛人。

  自和陆青崖重逢起,她未尝没动过回头的念头。

  可回头的路在哪里?

  那是旷日持久的八年,是孩子的尿片和奶嘴,是牙牙学语到蹒跚学路,是产后忧郁症,是父母做出的妥协和牺牲,是她已经走了过来,却不敢回顾的日日夜夜。

  不是一句“我们和好吧”,就能轻易抹消掉的。

  和恨无关,只是她“不敢”了。

  林媚转头去看他,“我出来得太久了。”

  言下之意。

  有别的车开进来,近光灯晃过,车厢里明了又暗。

  陆青崖一顿,“再留两天。”

  林媚摇了摇头,笑意很淡,“真要回去了,言谨挺想我的。我答应了暑假带他去香港迪士尼乐园玩,不好食言。”

  漫长的沉默。

  陆青崖把烟摸下来,点燃了一支,瞧着那灰色的烟雾升上去,缓缓地四散开去。

  手机突然响起来。

  是陆青崖的,两人都被这声音惊得回过神。

  林媚忽地解了安全带,将包一提,“咔哒”打开车门,“你接电话吧,我先上去了。”

  身影钻出去,飞快往电梯那儿走去。

  电话是沈锐打来的,陆青崖瞧着林媚的背影,按了接听。

  沈锐声音急促:“三山区看守所两名在押已决重刑犯,杀害了两名警察,越狱出逃了。支队正在布置抓捕任务,副参谋长问你能不能立刻归队……”

  陆青崖毫不犹豫:“能!”

  沈锐没多废话,直接挂了电话。

  车外,林媚已经到了电梯口。

  一秒,两秒,三秒……

  电光石火,他却想到了很多。

  十几天前,在场馆门口,他很早就看见她,狠眨了几下眼,以为是错觉。直到她突然地转过头来,表情凝在脸上。

  她问:“陆青崖?”

  声音是颤抖的,他好像也跟着颤了一下。

  九年前的那一天,邱博问她是不是喜欢他,他瞧见了她立在门口,瞧见了她出门。

  麻将捏在手里,一手的汗,一圈没打完,他没耐心了,推了牌就跟出去。

  那天,他抱着她,手是颤抖的,听见她说“我敢”。

  陆青崖揿灭了烟,猛地拉开了车门。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林媚一脚踏进去。

  身后忽地荡起脚步声。

  林媚惊讶回头,却见陆青崖飞奔而来,一霎就到近前。

  他伸手,把正要闭上的电梯门往两边一推,两手撑住,迈入半步,低头看着她,“跟我说句实话……”

  他马上得走,只有一句话的时间。

  “……林言谨,是不是我儿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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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目光让陆青崖像是明火执仗的人被兜头泼了一桶水,突然就偃旗息鼓了。

  后半程规规矩矩地骑着车,到了那铁栅栏围着的操场门口,把车停下。

  林媚跳下车,望着他脸泛白,拧着眉声音有点哆嗦:“……是不是该你履行承诺了。”

  陆青崖一声不吭,只是不自觉地挠了挠背――林媚的胸全程抵在那儿,似给捂出了一层的汗,总觉得不大自在。

  林媚没等到他回答,却也再说不出别的――起了阵风,空气里残留的一点儿汽油味就这么钻进了鼻子里,她胃里一翻,忍了一路的恶心压不住了,背过身蹲下就开始干呕。

  陆青崖:“……”

  林媚蹲下之前记得把身体背了过去,但也明白都这样了,这补救措施其实没多大意义。

  她听见陆青崖脚步声远了,心里更沮丧,呕得眼泪出来,总觉得自己活像伤心过度的琼瑶女主角。

  到底没吐出来。

  她蹲在那儿不想起身,放任自己自暴自弃。

  没过多久,又听见脚步声响起,硬撑着没回头,就看见一瓶冰水递到了自己面前。

  接了,才顺着那骨节分明的手往上移动目光。

  道路两边杂草疯长,缀了些不知名的野花,空气里有股草腥味儿,白衣的陆青崖,逆光中好看得一塌糊涂。

  职业病和少女心开始博弈,林媚脸发热,喝了口水,低声对他道谢。

  陆青崖扫她一眼,翻身上了摩托,把车开进去。爱德蒙跟在车后面,撒丫子乱跑。

  林媚没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跟着进去。

  陆青崖把车开上了赛道,起点那儿已经有几辆摩托蓄势待发。

  林媚捏着水瓶子在台阶上坐下观战,便见近赛道那儿有人把手里举着的旗子往下一压,七辆摩托霎时如利剑出鞘。

  黄埃散漫之中,陆青崖那辆黑红色的车格外好认,不过一眨眼,就已冲到了车队的最前面。

  一圈,两圈,三圈……

  陆青崖始终保持领先,且与后面那些车的差距逐渐扩大,像一道闪电一样轻盈又迅捷。

  林媚不自觉地站起身,双手紧捏成拳,暗自喊着,加油,加油……

  随着一声哨响,摩托车冲过了终点。

  林媚不由地跳起来,“耶”了声。

  她立时意识到这行为傻得出奇,转头一看,与伸着舌头的爱德蒙视线对上。

  爱德蒙:“汪!”

  林媚:“……”

  黄土赛道上,剩余几辆摩托车陆陆续续抵达终点,骑手下了车,挨个与陆青崖击掌,而后勾肩搭背地往平房这儿来了。

  待他们走近了,林媚认出方才发令的是单东亭。他舞着旗子,捏着秒表,兴高采烈,“陆少,你现在这个成绩,出线肯定没问题!”

  陆青崖抬手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差得远。”

  一帮子人挨个去水龙头那儿冲洗,洗完了就拉开冰柜挑点儿喝的,往台阶上一坐。

  陆青崖开了瓶汽水,转头一看,林媚已自觉挪到最边上去了,昨天还朝她乱吠的爱德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跟她熟了起来。一人一狗,在台阶上乖乖坐着。

  陆青崖喝口汽水,笑了一声。

  林媚抱着书包,还在酝酿怎么劝服陆青崖跟她上课,便觉人影一晃,他提着汽水瓶子走了过来,大马金刀地往她身边一坐,“不是要上课吗,上吧。”

  林媚震惊,“在这儿上?”

  陆青崖转头看她,“不行?”爱德蒙过来蹭他小腿肚,他伸手薅了一把。

  “当然不行。”

  “不行那就不上了。”

  林媚:“……”

  他捏着汽水瓶子喝了一口,发上还沾着水滴,沿着发梢落下来。

  林媚想看又不敢看他,“……你跟我打赌的时候,可没提这么多条件。”

  陆青崖笑了声,瞧她一眼,拿瓶子那手举起来,指了指停在重点的摩托车,“随便挑一辆,绕赛道骑一圈,我就跟你上课,地方时间你跳。”

  他已信用破产,林媚不肯信他了。

  陆青崖抬手,朝她勾了勾手指。

  林媚头皮一炸,紧盯着陆青崖。

  “包,”陆青崖伸手把她怀里抱着的书包带子一勾,“给我。”

  “喂!”

  没来及阻止,那包已被陆青崖抢了过去。他拉开拉链,从里面摸出本子和笔,翻开一页空白的,在上面签了个名字,往林媚面前一递,“名字我已经签了,协议内容你自己写。”

  林媚顿着。

  陆青崖挑眉,“不敢?”

  静了片刻,林媚把那本子夺过去往台阶上一放,霍地起身,往赛道走去。

  陆青崖倒是愣了下,“喂。”

  那背影雄赳赳气昂昂。

  陆青崖拍了拍爱德蒙的脑袋,“爱德蒙,把那傻妞叼回来。”

  大狗欢快地奔过去,绕到林媚面前拦住去路,“汪汪”叫了几声。

  林媚吓得一哆嗦,回头看去。

  陆青崖已从台阶上站了起来,朝她走来。

  陆青崖:“你还真去啊?”

  林媚低声:“谁说我不敢。”

  “那车你骑不了,”陆青崖笑了声,“林老师,这么较真累不累啊?”

  第二次被耍,林媚心里不痛快,彻底不吭声了。

  陆青崖低头看她。

  她穿了件袖口宽大的白色上衣,牛仔短裤,修长的腿上蹬了双帆布鞋。匆匆扫一眼,倒挺有曲线,比高中班上那些女生好多了。

  这念头只在脑海里一闪而逝,实际上他根本没好意思往细里去看。

  “陆少!”门口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两人。

  来的是个年轻人,理了个光头,穿着入时,像什么韩国男团的成员,可惜半挂在他身上的一个丰|乳|肥|臀的姑娘,立即就把他的审美给暴露了。

  这人叫邱博,也是跟他们一伙儿,不过不玩摩托车,而是自己在捣鼓生意。

  后来,陆青崖这一帮子兄弟林媚基本都忘光了,就记得一个单东亭,一个邱博,因为这俩一个瘦得像竹竿儿,一个光头锃光瓦亮,有特征,所以记得牢。

  邱博搂着姑娘到了两人跟前,瞅一眼林媚,笑说:“陆少陪姑娘解闷呢?稀奇,头一遭啊。”

  林媚心扑通跳了两下。头一遭?这话什么意思?

  这天中午,他们一伙人在那平房里涮火锅吃。

  林媚第一次进屋,被里面设施的豪华程度吓了一跳,虽然就是个胚房,没做装修,但娱乐设施应有尽有。

  她其实想走,被单东亭硬留下来,说感谢她帮忙当翻译。陆青崖那帮子兄弟也开始跟着他喊“林老师”。

  觉得别扭,抗议了一声,没人听,只能随他们去了。

  十八|九的男生,能聊的无非就那些话题。林媚一个本科毕业的人,坐在一群高中毕业的男生中间,听他们聊填报志愿聊未来打算,陡生一种日月如梭的感慨。

  她实际比他们大不了多少,但也切切实实感觉到了阅历的差距。

  再看陆青崖,心里羞愧,有点儿不安,总觉得自己是贼,在惦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饭后,单东亭躺在豪华的沙发上消食,邱博和他带来的那个叫婷婷的姑娘抱在一起开始互相嘬着嘴,爱德蒙躺在地板上睡觉。

  餍足的午后,人有点儿犯困。林媚刚想去冰柜那儿捞一瓶冰水醒醒神,却见陆青崖从椅子上站起身,朝着她勾了勾手。

  林媚没动,“……干什么?”

  陆青崖笑,“上课啊,干什么。”

  平房是个“目”字的格局,陆青崖领着她离开了吃火锅的这间房,去了最西边的那间。

  西房是间卧室,顶上吊了个奢华的水晶灯,正中一张床,两米宽,“复古宫廷”风格的,床柱床罩一应俱全。

  林媚有点儿好奇,掀开了床罩。

  陆青崖忙说:“别坐!”

  林媚疑惑看他。

  “这床,他们有时候会带姑娘过来……没洗过。”

  林媚脸刷地红了。

  陆青崖轻咳一声,拿遥控器打开了空调,到挨墙的真皮沙发那儿躺下,“我睡会儿,十五分钟叫我。”

  林媚上上下下地把沙发扫了一遍,心想,这沙发……也不见得是干净的啊。

  陆青崖手臂搭在眼睛上睡过去,T恤蹿上去,露出一截腰。林媚在对面坐着,手撑着沙发边缘,看着他发愣。

  她从小对明星这些没兴趣,班上女生打了鸡血一样为这个日星那个韩星要死要活的时候,她觉得不解,又有些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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