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八章护犊
黑子再次被吃掉一颗,月染素净的面庞下,噙起一丝缥缈笑意:“月染不过是借宿的人,怎么担得起小姐这样的谬赞。”
棋局胜负已分,一整套棋盘里,零零星星剩下几颗黑子,白子占据了大部分江山。我停下手上的动作,托着腮,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若真是如此,姑娘何必来我这里?”
月染缓缓站起,素淡的衣衫将她衬托得越发出尘,如神妃仙子。她的笑容那样清雅,却不及眼底:“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小姐的慧眼。”
我笑:“已知结果,姑娘却还肯来走这一遭,倒是让我佩服。”
她如画的眉目逐渐氤氲:“三少爷待月染情深意重,月染自然是要,知恩图报的。”
不舍的看了一眼错落有致的棋盘,她苦苦一笑:“可惜啊,我明知自己人微言轻,却还是要犯这样的糊涂,原来,我心里还抱有一丝侥幸,以为小姐会与那些人不同,如今看来,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
幽幽一叹,她的眉目逐渐变得冷淡起来:“起风了,三少爷少不得开了窗,身边也不肯留人,月染就先告辞了。”
瑰丽的背影消失于门帘之下,翠歌刚端了点心进来,见到人已去,很是有些疑惑:“小姐,她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么?”
我看着那还未解完的棋局,顿时没了兴致,摆摆手:“撤下去吧,一个人下多没意思。”
“这个人可真是有趣,临走了,还掉了荷包。”翠歌小声的咕哝道:“小姐,要不要奴婢追出去,把东西还给她。”
阵脚细密,图案精致,看得出做这个荷包的人花了极大的心思。我眨了眨眼,轻哂道:“收起来吧,回头我有用呢。”不止绣样花了心思,就连每走一步,都做了周密计划。如此说来,前面所有的步骤都是虚设,只有留下荷包,才是她的本意,那么,她是想用这个荷包告诉我些什么呢?其实我早计划过回府后留心一个信得过的大夫,好好替这具身体看看,问题到底出在哪了,才会这样的弱不禁风。这个大夫不禁要医术好,更是要能够为我所用。难道,她看出了我的心思?还是,想通过这个步骤引诱我往上面方向走?
“翠歌,别收拾了,陪我出去走走吧。”
“小姐,天马上就要黑了。”
我伸伸腰:“将军府的饮食太好,我不觉多吃了几口,现下有些积食,出去走走身子能松快些。”
翠歌闻言当真去拿披风,我吐吐舌,居然能够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谎,我真是不应该。
“不许去!”
我被这声音吓了一跳,陡然转过身来,发现是母亲:“母亲,您怎么过来了?”
“碧儿,你是大户人家的清白姑娘,怎么可以和那种沽名钓誉的女子来往?”母亲拉着我的手,一脸的语重心长,看样子还有些生气。
“母亲,我只是想去看看三哥,没有旁的意思。”红映不是也说,他现在的状况跟我多多少少有些关系吗,那么我去探望,也是理所当然了。
母亲冷哼一声:“果然是那个贱蹄子来过了。院子外头那些婆子都是干什么的,什么人也敢往小姐的院子里放?”
母亲极为不满月染,我不明其意,只得求助红映。红映接收到了我的目光,便笑着上前道:“夫人,小姐刚回来,难免被人迷惑,就让人仔细说说府中近年的情况,小姐心中有数,便不会手脚大乱,被人钻了空子了。”
母亲很是肯听红映的话,这才就着椅子坐下来,命令道:“你的话很有几分道理,小姐回来了,有些人就开始出幺蛾子了。”她看向我,一脸疼惜:“当初送你出去时,我虽是万般不舍,何尝不是因为这府里波谲云诡,恐难护你周全。如今看来,这些年你在外过了那么多苦日子,却没
一点心眼,母亲真是不知道,当时的决定是对是错。”
我很是不想看到她涕泪满面的样子,从血缘上,我自然而然的与她亲近,但说到府里事务大小,毕竟不了解,最重要的是,这空白的那么多年,真的只是因为我生病?
“母亲,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女儿已经平安回来了,将来就多陪母亲几年。”这个社会都是很早就定亲的,不知是否可以摆脱那样的困境,至少多争取些时间,却是好的。
母亲嗔怪的看我一眼:“母亲定然是想多留你两年的,此事等你父亲回来后再议吧。”她说着望向红映,红映心领神会,严肃的对着一干丫鬟婆子道:“你们都先出去吧。”
我知道这是要说心里话的意思,可就连翠歌和红芹也被请了出去,倒是出乎我的预料。
“母亲,您这是?”
“小姐,夫人特意这样做,不过是不想落了二房的脸。”
“到底是什么机密的事,要这样关上门来说话。”
“碧儿,你以后和那边的人少来往,知道吗?对你二叔二婶,恭恭敬敬的,叫别人挑不出错来便是了,至于凤轩院的那位,你得避着点,莫要让那贱蹄子钻了空子。”
我不可思议的看着母亲,她可是高门贵女啊,怎地也说出这样的话来。红映见我似懂非懂,解释道:“小姐,您有所不知,那位月染姑娘,来头可不小。”
“其实三少爷病了之后一直不大爱出府,直到三年以前他远赴塞北,在一所……”红映极为难以启齿,不停觑着母亲的脸色,见她一脸常态,这才壮着胆子继续说道:“在一所妓院遇到了当时还是歌姬的月染姑娘,三少爷不顾府里人的反对将她带回府,每日与她厮混在一起。”
我惊得目瞪口呆,男子有红颜知己,放在外面也就是了,这样明目张胆的带回来,不但有伤风化,而且还损了府里的颜面:“二叔二婶怎么肯?”
“二老爷二夫人当然极力反对,可是三少爷就像是被灌了迷魂汤一样,就是不肯让步。”
“后来呢?后来怎样了?”我想一个孤苦无依名声不好的女子,这样不清不白无名无分的住在别人家里,本身已是寄人篱下,若是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母亲怕是不会这样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