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困难
我坐在马车里,百无聊赖地托着腮看着窗外。虽然垫了厚厚的垫子,可是山路崎岖难行,我被颠簸得像是浑身要散了架。翠歌在小几上倒了一杯水递过来:“小姐,用些东西吧,早膳您也没用,肚子里空空的,不难受才怪呢!”
我摆摆手,习惯性的乘车就不会吃东西,只不过现下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到目的地,要是几日几夜都不用,怕是也撑不住。想到这里,我勉强吃了几口干粮,翠歌泡的茶散发着氤氲香气,也一并用了些,这才感觉好一些了。
我恹恹的,拿出地图轻轻瞟了瞟,大庆的都城在叙州,从汉州过去,经滁州,穿临州,下淮州,最后才能抵达叙州。这一路山高水远,除了坐马车,中途还要改走水路,若是行程排的松一点,怕是要耗费不少时日才能到家的。这才颠簸了一上午,我就有些受不住了,真不知到了叙州,会不会只剩下半条命?
马车在一个市集停了下来,稍事休息后又继续启程。余嬷嬷这样身份的人,也是有资格坐马车的,只是相比没有我的那样华贵。也不知是因为休息不够,还是午膳用了些肉,我总觉得喉间一阵阵的反胃,翠歌见势不妙,忙去通知了余嬷嬷,然而她也没有别的法子,荒郊野岭,也没有随行的大夫,只得加快速度,争取在下一个小镇上落脚。
我晕晕乎乎的睡着,全身热热的,忽然有一个冰凉的东西放上额头,我潜意识想起是翠歌在给我进行冷敷,便真的阖下眼睑,睡了过去。
“小姐,小姐?”耳边有轻轻的呼唤声,我睁开迷蒙的双眼,翠歌略带憔悴的脸出现在眼前,只听她说道:“小姐,马车陷进泥坑里了,车夫们正推着车呢。”
我点点头,这是要我们下来步行的意思,因为车内无人,自可减轻车身重量。余嬷嬷也过来问:“小姐可是好些了?”
我将重心全然的靠在翠歌身上,道:“我只是全身乏力,还撑得住。”
“那小姐先去那边歇着,等车推过去了,奴婢们再来请您。”不远处的一颗大树已经被婆子们拾掇过了,铺了干净的毯子。我在翠歌的搀扶下慢慢走了过去,身上像是有千金重担似的,怎么也走不快。
“驾!驾!驾!”马蹄声由远及近,应是路过的人,我以袖遮面,在树下站定,果真见不远处有一人骑着高头大马扬鞭而来,而彼时我的家丁正在努力推动着车轮陷进泥坑里的马车。那人见状,遏住了马,上来询问。余嬷嬷出面一五一十地说了,那人便调转了马头,往后行去。
我忙扯出袖子里的面纱戴上,往后退了一步。
汉州的雨说来就来,刚开始还只是蒙蒙雨丝,过不久就越发的大了起来。翠歌撑起伞,那雨便滴答滴答的打在伞上,伴着风声,在这路上更显狼狈。
先前离开的人此时又骑马而来,随后是几辆看似普通的马车。那人应是小厮,只见他骑行到第一辆马车前,屈身而下,抱拳一礼,说了声“主子。”
只见车帘被人掀开,露出一张青年男子朦胧的脸。之所以说朦胧,是因为雨水太大,模糊了人的面容。小厮微屈了身子,那人如此叮嘱了几声,随后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就在小厮望向后方的时候,随行的第二辆马车车帘也被掀开了,小厮像是过去解释了行路被阻的原因,一个鹅蛋脸梳着夫人发髻的女子便往我这边看了看,她身边的丫鬟亦如是。
随后就见那小厮走向余嬷嬷,道:“我们是康西侯府,路过此地,不知尊驾是?”
余嬷嬷回了一礼,道:“原来是康西侯府。我们是定远将军府,那位是我家小姐,近日蔽府老夫人身子不适,我家夫人为此忧心忡忡,小姐孝顺老夫人,听说这汉州骊山的观音很灵,便来替老夫人祈福了。谁知道竟遇上前几日大雨,将这路冲损了,这才被迫停下来,并不是
是有意要拦侯府的马车。”
“小姐,没想到余嬷嬷说起谎话来,一点都不玄乎呢。”
我一笑,巧言令色罢了,难道要她实话实说,说将军府的小姐被养在乡下多年,忽然又被下了特赦要接回去么?她如此,不过是为了府中其他的沈家女儿,博一个好名声而已。
余嬷嬷这样一说,后头康西侯府就算想发难,也不好意思了。小厮倒也警醒,立马道:“嬷嬷许是误会了,这外出行游,难免遇上天气不好的时候,不过是赶上太后寿诞,怕送礼迟了误了时辰,这才急急的往前赶,并没有怪罪的意思。我们侯爷就在马车上,他让小的来问一问,这雨势渐大,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何况是娇滴滴的小姐。若是不嫌弃的话,想请小姐移步到夫人的马车上,待雨势小些,贵府的马车被推出来,再行不迟。”
余嬷嬷有些犹豫:“好是好,只是,此事还须得征求我家小姐的意见。”这些会做人的下人啊,在外面可是给足了主子颜面,区区一个管事嬷嬷就这般厉害,我要是不长点心,不知道会被坑成什么样子。
余嬷嬷的眼光带着犹疑的传过来,我便微微屈了身子,道:“多谢侯爷,多谢夫人。”
那个从头到尾没有一句对话的男子,在随后连帘子也没有揭开过,却在我路过他马车时,掀开车帘,与我对视了一秒。只一秒,我便别开了眼,这是一个眼神深邃的男子,我冲他屈膝,他亦点头,再没有别的交流。
我扶着翠歌的手上了马车,那妇人已将小几的另一侧清空了出来,我刚被淋了雨,虽有翠歌加了披风,但仍带了雨珠,又经晕车犯病,模样实在狼狈。在马车的一侧坐定,我才道谢:“多谢夫人,夫人善心善意,一定会有好报的。”
余光处见那妇人,双眸似水,十指纤纤,肤如凝脂,着一袭白衣,上绣蝴蝶暗纹,额间一朵赤色火焰花钿,峨眉淡扫,美目流转,唇角含笑,她微微一笑,掀起帘子看似不经意地说道:“姑娘不必道谢,左不过举手之劳罢了。若是真要谢,也谢侯爷去,他最是怜香惜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