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人群中走出来的尊贵老者，正是林轩先前见过两次的大长老田棕。
这人，林轩看不透，一双眼睛就像是浩瀚星海，深邃幽暗，根本无法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任何信息。
无论是看见自己的亲弟弟在眼前被人揍得半死；还是林轩造势倒逼五大家族承认自己……
他眼里从没有什么变化，真正坐到了古井不波，林轩甚至隐约怀疑，之前他表现出来的护短、维护孙儿田雨阳的愤怒表情，都是他装出来的。
因为他的表情，和眼神根本就不相符。
俗话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一般人，无论喜怒哀乐，脸上表情，都一定会和眼神有联系。
快乐的时候，眼睛会弯成一条月牙；愤怒的时候，眼睛会瞪大；悲伤的时候，会流泪……
诸如此类，可在大长老的脸上，表情有变化，眼神却从来没有过。
林轩心中暗自警惕，这样的对手，最为棘手。
“大长老。”
田家众人自觉让开两边，让出一条道。
大长老头发披散在肩上，银丝如雪，身上穿着简单宽松的袍子，手中树根雕刻的龙头杖，显出几分不怒自威。
他漫步走来，一双眼睛却并不看他处。
他不看手上的田家晚辈，也不看林轩，唯独盯着毒老头，眼睛不曾转动。
“这老家伙，也会有失态的时刻？”
是的，虽然大长老脸上没有表现，但林轩却从这点点滴滴的表现，看出大长老此时心绪的不平静。
他盯着毒老头看，深邃的眸子里，流露出一股复杂的神情。可谁也不知道，这神情代表这什么。
是愤怒，是仇恨，还是喜悦，是久别重逢的激动？
林轩相信，除了大长老自己，谁也不知道。
“一大早上就这么吵吵闹闹，成何体统，都散了。”
众人闻言，纷纷做鸟兽散，高大青年和白衣青年，也分别背着受伤的二人，点头离去。
现场只余下大长老一人，他缓缓走到大门处，最终，停在了门槛里面。
毒老头在门槛外，二人相距咫尺，相顾无言。
“大哥。”
良久，毒老头张嘴，两个字带着些许颤抖，喊出了这个久违的称呼。
“你回来做什么？”
大长老嘴唇微微一颤，张嘴，却是冰冷的话语。
他看了毒老头一眼，又开口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我进来。”
毒老头点了点头，林轩二话不说，就要跟上，但很意外的，大长老和毒老头两人同时回头，异口同声道：“你不用跟来了。”
林轩眉头微皱，缓缓道：“我若不跟来，大长老在里面设下陷阱，岂不是危险？”
“林轩。”
大长老没有说话，毒老头却开口了，他看了他一眼，笑道，“放心吧，你别忘了，归根结底，这里是我的家。”
“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儿，不用担心。”
自己可以相信那个城府比海洋还要深的大长老吗？
林轩看了二人一眼，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这两个老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过往，林轩不知道。
但他知道，大长老对毒老头，一定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否则，也不会有之前那刹那的失态表现。
“好，我就在这里等，我丑话说在前头，哪怕是老头子你丢了一根头发，我必百倍奉还！”
林轩横刀立马，也不管其他，双腿一盘，一屁股就坐在了田家大院门口。
“放心吧。”
毒老头心中一暖，笑了笑。
旋即，他跨入田家大院，这久违的家，阔别二十余载，他再一次踏入。
……
田家大院，家主大殿外的一处偏室，这是一个书房茶室。
毒老头和大长老就跪坐在茶几对面，幽幽茶香从茶壶里溢出。
“你不该回来的。”
大长老看着沸腾的茶壶，隔着薄薄水雾，良久叹气，说了这么一句。
“大哥，我若不回来，我怕你落入万劫不复的地步啊……”
毒老头表情突然激动起来，他身子前倾，咬了咬牙，很快又坐了回去。
“我？”
若是林轩在这里，一定会惊得合不拢嘴，因为此时，大长老眼里闪过一抹柔情，“纵是万劫不复又如何？倒是你，把那个不相干的小子牵扯进来，想做什么？真想让他当圣王啊？”
大长老说着，脸上就像是冰川融化一般，不再是冰冷冷的表情，仿佛摘下了长久以来隐藏自己的面具。
毒老头心疼的看了他一眼，苦恼道：“大哥，你这样做，有想过自己吗？”
“二十多年前，你苦恼我苗疆族食古不化，想要打破五大家族的僵局，让苗疆族民们走出这片凶险地域，不惜暗中偷盗金蚕……”
“可要金蚕认主，哪有这么容易？而且如此大的动静，引得太上长老和其余家族的注意，无奈之下，我才出此下策。”
“那年，我接到了顾老的邀请……”
毒老头嘴中，缓缓道出了那年的真相。
为了保护自己的亲大哥，他将所有的罪名背负在自己身上，再加上顾老的背景，让他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躲过了苗疆众人的追杀。
“二弟，我对不起你……”
大长老闭上了眼睛，“这一切，本该是我所要承担恶果。”
“不破不立，苗疆族民们，有追求自由的权利，我所作的一切，或许你不会理解……”
“不，大哥你错了，我能理解。”
没等大长老说完，毒老头就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所以我才会回来，正是为了阻止大哥做傻事……林轩那孩子你也看到了，我也不瞒你，这孩子如此年轻，却已是暗劲宗师！”
“金蚕已与他融为一体，并且，我们找到了一叶银莲，如今的金蚕，早已今非昔比。”
“什么？”
听到这里，大长老脸上的表情剧变，震惊不已。
听到林轩是暗劲宗师，大长老都没什么反应，但是一听到一叶银莲，他脸色立刻就变了。
“这倒是一段传奇经历，以后有空，我再说与大哥听……但眼下，有一件事，一定要大哥你帮忙。”
毒老头笑了笑，转入正题。
“说。”
大长老言简意赅。
“借先祖遗物。”
“！”
……
林轩盘腿坐在田家大院门外，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了一个熟悉的脚步声。
他缓缓睁开眼，便看见毒老头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怀里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是藏了什么东西。
“东西到手了，快走吧。”
毒老头压低了声音，拉着林轩，快步离开。
林轩虽然心中有诸多疑问，但也知道，此时不是说话的时机，二人迅速离开了田家大院。
“……及末法，百世而圣人出。”
“二弟，你还记得这九黎神庙中，蚩尤大神所说之预言？”
田家大院中，更有一双星眸深邃的眼睛，目送二人离开。
他看了看天，不知什么时候，朝阳被一朵雨云遮住。
“要变天了。”
老人呢喃着，朝里面走去，手杖敲在地上，一步一步走得缓慢。
一路无话，林轩和毒老头二人实力不俗，提起内劲赶路，自是迅捷无比。
短短几分钟，二人就回到了小院里，毒老头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对了，我还不知道田家的先祖遗物是什么呢？”
林轩眨了眨眼睛，意思不言而喻：老家伙赶紧把先祖遗物拿出来瞅瞅！
毒老头却神神秘秘的，环顾四周，再三确认周围没人后，这才从怀里掏出了东西。
龙蛇、龙珠。
两件遗物。
“这……”
林轩瞳孔猛地一缩，吓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