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都是梦里出现的,一做梦就出海,最早都是风平浪静的,大一些的时候就梦见了各种海难,梦见风暴和死亡。”俞晓桐说起这些梦,还是感到既困惑又后怕,那时候太小,总是噩梦醒来后缩到床的一角抱着被子瑟瑟发抖。
“爷爷第一次把我带去浅海里学水,我想起那些死亡,吓得晕了过去,把爷爷气得要死,说第二天要出海捕鱼把我带上,扔到海里去,自生自灭。”俞晓桐说起这些往事,虽然爷爷难免有些赌气的意思,但是还是把俞晓桐吓得不轻,一直到成年了,说起这个事情都还是十分恐惧。
当晚好在母亲拼死护着,不然俞晓桐要么被老爹揍个半死,要么被爷爷扔到海里去,早就不在了。那天晚上,着实是好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俞晓桐从那时起就知道自己在家里是一个多余的存在,不应该活着的人,一个不配冠以渔村性命的人。
只不过,从小背负着这样的精神压力的人,难得还能成长得如此温暖,谢晓云看着他,觉得很是心疼,她没有孩子,俞晓桐就像是她在娘家的小弟一样,让她忍不住想要去保护他,替他去战斗,去反抗。
“我是跳过海,真的淹死过去了,然后才真的怕了水。”谢晓云低低的说“你又是为了什么呢?”她自言自语,并不期望俞晓桐能有答案,但是她觉得她似乎有什么头绪。
“再后来我也就习惯了,每天晚上一做梦就是在海上,要么在航行,要么在捕鱼,总归没有一个梦是在陆地上的。”俞晓桐继续回想。
“可是最近开始,我连白天也有幻觉了,走路都像是晕船一般。”俞晓桐困惑到了极点,他连船都没有上去过,怎么就能知道这是晕船的感觉?!
他说不好事情的变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在跟谢晓云说这些事情的过程中,他也渐渐理清头绪,总感觉这个事情,跟遇见小仙女有什么关联,是见到小仙女之后,他才开始不分白天黑夜的,都好像是在海上。
俞晓桐说的这些事情,谢晓云好像是在哪里遇见过,总觉得十分熟悉,可是她关于筱筱的记忆,日渐模糊,早就记得不清楚了,而且,她似乎还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谢晓云好言好语安慰了俞晓桐“会不会只是太累了,地里的活儿能放下的话,歇息几天试试看,说不定会缓解呢?”
她可不敢把事情往坏的地方想,以前娘家城里,也有一个总说自己是前朝大官儿的人,被人说是精神错乱送去了精神病院,她可不敢说俞晓桐也是同样的毛病。
她父亲曾经说,那人不是说谎,只是他的大脑,告诉他的事情,跟真实不一样而已,父亲还十分困惑的自言自语“所以到底是眼睛看到的是真实,还是大脑感知到的才是真实呢?”他觉得他是大官儿,不就是对他来说十分真实的事儿吗?
同样,这些海上的经历,对俞晓桐来说,不就是十分真实的事儿吗?
谢晓云就当这些事情对俞晓桐来说,就是真实的,她微笑着,温柔的让俞晓桐不要多想,好好休息,兴许总能查明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会有这些关于海洋的记忆。
俞晓桐依旧不能对除了谢晓云之外的人说起这些回忆,所以他还是照常的出门耕种,回家养鸡喂猪。
谢晓云也认真的教孩子们学习,听俞大嫂说,村子里一直没有学堂,俞家湾周围也没有大一点的村子或是镇子,想要上学堂,得送到临海县城去,哪里才有小学校,一则花销太大,二来却是太过折腾,俞家湾也没有谁家闺女儿郎,送去临海县城里念书的。
她觉得日子过得充实多了,孩子们个性十足,但是对她这个“全村唯一认字的女先生”却是十分尊重,他们学启蒙的那些文字倒是兴趣不大,倒是算账这一事,家里都让他们务必学好,更有的家里把留在家的小姑娘们也都送了过来,毕竟捕捞上来的鱼也是要卖的,卖鱼的都是这些姑娘媳妇儿们。
要卖的人,当然得会算账。
谢晓云见他们学得认真,也乐得多教他们一些方法,孩子们都在努力的生活,自己有什么理由消沉下去!
每天孩子们来的时候,要么拿上自己爹爹大哥们打捞回来的鱼,要么拿上一些自己娘亲种的蔬菜、果子,说实在的,还没有谁在种植这个事情上能比得过俞晓桐的。
可是孩子们这样日日报恩的做法,感动了谢晓云,她真的将整个精力和心思都扑在了这个小小的学堂之上,至于她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谢晓云觉得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既然想不起来,只能说明那件事情不够重要,不够重要的事情,想来何益?杞人忧天,庸人自扰,谢晓云就把那个念头抛开了。
俞晓桐的幻觉越来越严重了,被家人发现的那一天,他跟全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餐,突然就跑到天井中去呕吐,他说“晕船真是太难受了,你们都没感觉的吗?”
全家人面面相觑,心里都在想“完了,他已经疯了。”
俞大嫂的眼泪当场就下来了,她责怪爹爹和公公给了俞晓桐太多压力,以至于他钻了牛角尖。
“是不是让晓桐在家休息一段时间再说,免得出去被旁人知道了,对晓桐往后的生活不利。”老大说。
可是没有谁能在家里看得住晓桐,一个没注意,他就跑了出去,缝人就说马上要变天了,要马上返航,一个上午的事件,俞晓桐脑子出了问题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俞家湾,大家原本就惋惜他这样一个好小伙儿不会水,这下更是惋惜他发了疯。
“好好的一个小伙儿,可惜了。”送孩儿来谢晓云这边读书的年轻媳妇儿惋惜的说,如果不考虑其他的条件,俞晓桐着实是个好孩子,是个好的结亲对象,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他没有疯,不过是他的脑子跟他说了一些奇怪的事情而已。”谢晓云温和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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