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妮儿对颜夫人和颜家小姐的敬佩和羡慕,更加深了,临危不乱,有担当,有能力,她深深的觉得这才是女子该活出来的模样,回过头来看,她已经从大姐姐和二姐姐的那条路上,偏离得越来越远了。
她可不敢跟娘亲说这些话,娘亲会觉得她离经叛道的,她只能跟宋晓泠说这些心里话。
可是她连门都出不去只能呆在等着事情过去,等着天气转暖,等着爹爹和别人忙碌,三妮儿觉得自己好没用。
宋晓泠想对她说:“你不过十三岁,哪里就能做什么了?”
城里城外消息不通,好多话来来回回的,都传变味儿了,有好事的,绘声绘色的编造病人被送出去,根本不是送去医馆救治,而是直接送去山里活埋的,引发了一场混乱。
被县太爷抓了去,狠狠打了三十大板,他才说是无聊编着玩的,颜大人十分愤怒,说再有谣言惑众引发民乱的,直接给砍了这才消停了些。
颜夫人又出面,招了一批民妇,前往医馆帮手,换了之前在医馆帮手的人回来,消息流通后,这才安静了下去。
“也不知道大姐姐在医馆怎么样了,这也出不去,好着急啊。”三妮儿跟宋晓泠说,她不敢跟娘亲说这个,生怕娘亲着急。
如果三妮儿也能去医馆帮手就好了,至少能照看大姐姐安好,可是娘亲不让她出去,爹爹也说,即便爹爹同意,闫大夫也不会同意的,她还是太小了。
三妮儿只能巴巴儿的盼着爹爹和娘亲能点头让自己去城里闫大夫的医馆帮忙,不出城也行啊。
可是爹爹早就跟着闫大夫忙的顾不上回家了,见天儿都在城外的营地忙碌,城里的医馆只留了几个学徒熬药,三妮儿只能在一方小小的院子里看风吹过,看鸟飞过,看云起云路,看那门什么时候能推开,看爹爹什么时候能回来。
爹爹是没盼回来,没过几日,城里突然就乱了,说颜大人被流寇给杀了,那些凶巴巴的流寇,占了县衙。
旦夕之间,小东海变了天,那个爱民如子的颜大人,那个怕老婆的颜大人,那个让女孩儿们能认字的颜大人,说是一个人出了城,多么傻的人啊,以为流寇能讲道理?
小东海的百姓们沉默着,他们抵不过那些流寇手中的刀,但是愤怒开始滋生,在他们每一滴血液中,等待着被点燃的那一天。
好在颜夫人及时逃了出来,小东海那个不堪一击的城门被攻破的时候,颜夫人在众人的掩护中逃了出来。
小东海大大小小家族不下十个,大家都很有默契的轮流掩护着颜夫人,有一日,颜夫人被送来了三妮儿家。
这是三妮儿第一次见到这位的贵人,她紧张得手足无措。颜夫人皮肤白白净净的,就是连日操劳让她眼圈乌青着,衣服也早换成了十分普通的棉服,她身上的气质却并没有因为外在的条件和环境收到丝毫的影响。
这可是颜夫人呀,三妮儿偷偷封为偶像的颜夫人呀,三妮儿多少次都想像她一样,做一些有出息的事情呀。
三妮儿抱着宋晓泠,站在堂屋看颜夫人从门外进来,就像是皎月冲破乌云一般,整个小院子都亮了,她紧张地满脸通红,宋晓泠都能感受到她内心的紧张和激动,她很想抱抱这个猛然见到自己向往许久的人的小姑娘。
“三妮儿,叫人啊。”娘见她站在门口,傻呆呆的一动不动,一声不吭,有些恼意的责备她,可别是这几日关在屋里关傻了吧。
“颜夫人好。”三妮儿扭扭捏捏的叫,声音像是蚊子一般,她内心也懊恼之极,平时她不这样的啊。
“颜夫人莫介意,她没见过什么世面,不懂事。”娘紧张的替三妮儿解释,试图为她在颜夫人面前挽回一点点尊严。
颜夫人笑了笑,摆摆手:“她才是个小孩子呢,你莫要吓着她,没关系的,怕生罢了,玉儿小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
“好孩子,你过来。”颜夫人朝三妮儿招手,三妮儿僵硬的走了过去,紧张得搓着衣襟。颜夫人摸了摸她的头发:“是个好孩子,我们家玉儿跟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怕生不肯喊人的,大些就好了。”
三妮儿红着脸点点头,颜夫人说颜家小姐也这样么?她可不敢相信,颜家小姐坐堂的时候那个气度让她望尘莫及。
“你知道吗?她可是我见过的最最最温和可亲的人了。”三妮儿晚上对宋晓泠说:“当然了,娘亲不算,还是娘亲更温和一些,不过颜夫人多厉害呀,这小东海的疫病,都是她在主持。”
“她还说我是好孩子呢。”三妮儿喃喃的说,可从来没有谁说她说好孩子,都说她蠢笨如猪的,就算是夫子,喝了她三年茶汤,也只不过赞她一句勤奋。
可是第二天一早,颜夫人却自己走了,族里一团乱,听说占了县衙的流寇头头也染了病,正全城搜颜夫人,早些时候杀了好多人,县衙门口血流成河,头颅堆成山,颜夫人怕连累到别人,自己就回去了。
三妮儿真替她担心,她是那样好的夫人,那样温和没有架子,又那样能干有担当。
“真希望她没事。”三妮儿绝望的说,一个女子,孤身往贼窝去了,是怎样的胆气,是怎样的担当,三妮儿知道哪里还会出的来,全城的百姓都知道,可是颜夫人不许他们去救她,不要他们做无谓的折损,流寇别的不行,杀人却是在行,宋晓泠听着,心里也跟着着急。
但是消息总是一个比一个更糟糕,当天晚上颜夫人就被流寇杀害了,但是她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然把将近一百个流寇全都给毒死了,听说有人看到了颜家小姐,冲进家里去,奇怪的是第二天闫大夫让人收拾流寇的尸体掩埋,却再也没有找到颜家小姐,无论生死,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这么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