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大朝会。 </p>
蒋慕渊入宫时，朝会还未结束，他与引路的内侍直直往御书房去，隔了几重宫阙，隐约还能听见三呼万岁的声音。</p>
风尘仆仆的，到底不适合面圣，内侍引蒋慕渊入偏殿，备了盆水，又取了干净衣衫。</p>
“您将将。”内侍垂着头道。</p>
蒋慕渊抹了把脸，简单梳洗之后，靠着引枕闭目养神，不多时，内侍来传话，说是圣回了御书房了。</p>
御书房里，圣的神色透了几分疲惫，见蒋慕渊进来，他沉沉打量了几眼，道：“看着精神还不错。”</p>
蒋慕渊行礼问安，道：“刚在偏殿里坐了会儿。”</p>
圣微微颔首：“醒神了好，免得一会儿皇太后见了你，又要念叨朕了。”</p>
家常话说两三句，最要紧的还是边关局面。</p>
圣偏过头吩咐韩公公，道：“去英殿把几位殿下请来。”</p>
韩公公应声，退出御书房，差使着小内侍快去。</p>
蒋慕渊却是抬起眸子，疑惑地看了圣一眼。</p>
圣把他的疑惑看在了眼里，面色如常，淡淡道：“朕的精力不以前，这两年又是洪灾又是战事，总感觉精力不济。</p>
朕反复琢磨，江山朝事，朕作为帝王自然扛在肩，但除了老臣，一样要有想法不同的新人，不能一直只让你和睿儿扛胆子。</p>
恪儿野惯了，朕当年没管住他那不像话的爹，现在也不好越过他爹去管他。</p>
可朕的几个儿子，朕还是要管的，这朝事，他们责无旁贷，现在再不教，过几年还是不堪重用。</p>
朕知道他们没经验，只朕一人也无法像以前手把手教睿儿一样教全部，效仿前朝内阁，让他们跟着六部在英殿看折子去，又有三公指点，这些日子下来，多少有所长进。”</p>
蒋慕渊听罢，把手茶盏放下，笑着道：“能给圣分忧，几位殿下应当也是十分高兴的。”</p>
英殿的状况，听风传话时告知过蒋慕渊，因而他对来龙去脉很是清楚。</p>
可在圣跟前，蒋慕渊必须装作毫不知情，不能让圣知道，这个远在边关的外甥，还盯着朝的那些事儿。</p>
圣的心思太重了。</p>
蒋慕渊也不敢确定，自己刚刚眼流露出来的疑惑是不是能瞒过圣。</p>
果不其然，圣问道：“你在北境，你那亲随时不时与你送信，这事儿没有提过？”</p>
蒋慕渊心里一沉，面却只透了几分讶异：“他与我说这个做什么？”</p>
这话口气随意，一下去撤去了君臣距离，反倒是带了几分亲近。</p>
圣正琢磨蒋慕渊的态度，却听他继续往下说了。</p>
“您知道我母亲性子，最是爱唠叨，以前我远行，她絮絮叨叨让听风送家书，什么细碎芝麻事儿都要操心。</p>
这次更唠叨了，她担心我媳妇状况，又怕我粗心，不会照顾体会媳妇儿家破人亡的心情，怕我给人心里再捅刀子。</p>
结果唠叨了两回，我家书简短，云锦是老老实实给她回信，我有回瞅见一眼，云锦写信我母亲还细碎。</p>
一来一去，她俩凑一块正好，恨不能每日都要写一封……”蒋慕渊一面说、一面直摇头，显得无奈又哭笑不得。</p>
圣揉了揉眉心。</p>
安阳长公主的性情，他自然清楚，而顾云锦能与皇太后有说不完的话，可见也是个耐心极好的。</p>
韩公公在一旁给圣添了茶，笑眯眯地开口道：“小公爷您可别说夫人细碎，谁家小媳妇面对婆母时不小心谨慎呐，况且又是新嫁娘，婆母还是长公主，夫人讨好婆母，不是希望您不在其为难嘛！”</p>
圣闻言，睨了韩公公一眼，似笑非笑的：“你还挺知道婆媳之间的那点事儿的？”</p>
韩公公嘿嘿笑。</p>
圣看向蒋慕渊，见他面露笑容，为韩公公的说辞而欣喜，圣哼了声：“出息！”</p>
蒋慕渊笑得更高兴了。</p>
圣隔空点了点他，又道：“那她回京之后呢？”</p>
蒋慕渊闻言，笑容微微一滞，欲言又止。</p>
韩公公忍不住笑，与圣道：“您的妹妹，小公爷的媳妇儿，两个人，两份家书，翻倍……”</p>
话音未落，御书房里响起几声憋不住的笑声，几个小内侍当即缩着脖子低头，想把笑意憋回去。</p>
毕竟，虽然很好笑，可这事儿只有韩公公能在圣跟前打趣，他们几个小的可没有这个胆子。</p>
好在，圣似是不在意小内侍们御前失仪，只横了眼韩公公。</p>
韩公公当即眼观鼻鼻观心，退到一旁不吭声了。</p>
“她年纪小，粘人，”蒋慕渊摸了摸鼻尖，磕磕绊绊着道，“原是新婚，她娘家又出了事儿，先前跟着我在北境时还好些，回到京里，没有我陪着了，失了主心骨似的，越发爱东想西想的。</p>
偏偏要装样子，怕我知道了挂念，写信都是斟酌又斟酌，怕言辞里一个不小心透了真心，我一看知道，虽还是厚厚好几页，却不是先前那般有什么说什么，都端着呢。</p>
连听风都在信里说她眼巴巴盼着我回来。</p>
粘成那样子，我能说她什么，这不是您一下旨让我回来复命，我日夜兼程往回赶嘛！”</p>
“啧！你这哪是解释，分明是炫耀，小媳妇儿粘人，可把你粘得心花怒放了！”圣瞪了蒋慕渊一眼，“行了，再黏糊还不是你求着娶回来的，跟朕说这些，当朕没有年轻过吗？”</p>
蒋慕渊握着茶盏直笑，笑得这四月的春风还要温暖，甚至透了几分得意，让人看着想打。</p>
圣没有再问，蒋慕渊面笑，心里定了定，这说辞总归是瞒过去了。</p>
虽然，顾云锦要是知道蒋慕渊在御书房里这般拿她作挡箭牌，一口一个她粘人，怕是要甩他眼刀子了。</p>
几位皇子得了传召过来，与蒋慕渊彼此见了礼。</p>
圣道：“阿渊说说北边状况。”</p>
蒋慕渊敛眉，说起了北境布军与重建事宜。</p>
不少内容，在先前送回京的折子都有写，但并非是全部，且蒋慕渊还有一些事情不能全盘做主，少不得再商议一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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