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嗯, ”柳暮寒抬头，淡笑着摇了摇头，“没事, 你别担心，我只是觉得心情有点复杂, 没想到药仙谷的事竟然会是……”

　　他甚至没办法说出那个名字。

　　其实当年在他离开逍遥门的时候, 他就已经告诉自己, 这辈子绝对不会跟逍遥门扯上关系, 他心里也恨过, 只是到头来还是选择了遗忘。

　　他不满，不忿，可他并没有想过去逍遥门报仇。

　　凌温书所说的话对他而言简直就像是晴天霹雳。

　　不是说他不愿意凌温书去复仇, 而是他没想到整件事背后的人竟然会是柳承志。

　　之前药仙谷出事时，他们想过很多种可能性，觉得造成药仙谷灭门的极有可能是赤阳派，毕竟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赤阳派才是整个江湖中野心最大的存在。

　　再加上古怪老人的事，近年来他们打击最多的就是赤阳派的弟子。

　　事实也并没有太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赤阳派确实做了不少坏事。

　　药仙谷灭门一事，他们并没有找到与赤阳派直接的联系，一直都以为是调查不够，可没想到最终的调查结果竟然会落到逍遥门头上。

　　柳暮寒手里还握着柳承志送来的信，信上的内容让柳暮寒突然觉得有一些好笑, 他想不通，柳承志到底是用什么样的心理寄出这封信的。

　　整个江湖中的人都知道，柳暮寒与药仙谷关系匪浅，柳承志明明带人对药仙谷做了那样的事, 却依然写信过来。

　　“他到底在想什么？”

　　柳暮寒将手里的信递到沈星寒手中。

　　他的表情看上去很平静，只是表情下带了几分隐隐的不满和愤怒，以及复杂情绪。

　　他的不满和愤怒是在于柳承志对药仙谷所做的事，复杂是柳承志还敢寄信过来，而他内心深处真正的情绪，却被他很好地藏下。

　　“哥，”沈星寒握紧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眸，“你看着我，看着我说话好吗？你现在内心到底在想什么，可以跟我说吗？”

　　“我只是觉得可怜，”柳暮寒抬眸，“当年若不是我们来了药仙谷，温书他们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我想温书自己的心情应该也很复杂，明明是逍遥门，明明是……”

　　“哥，”沈星寒与他十指紧扣，“当年是他们抛弃了你，是他们的错，那个人本来就没有人性，他能将自己的亲生儿子逼上绝路，你可以生气的。”

　　柳暮寒缓缓摇头：“其实我也不是很生气……”

　　“柳暮寒！”沈星寒斥声，直直地盯着他，“为什么不生气，当年如果不是他，那两年你不会那么痛苦，如果不是他，你不会差点在雪山之巅死去，如果不是他，你也不会经脉尽断，即便你只是出生在一个普通的环境，后面的一切不幸都不会发生，都是那个人的错。”

　　“可是我并没有不幸啊，”柳暮寒认真看着沈星寒，眼神温柔，眼中带着几分笑，“如果不是他，我遇不到古爷爷，如果不是他，我不会见到李叔和冯叔，如果不是他，我更加不会碰到你，你知道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是什么吗？就是在那个森林里见到你，那时候你跟我说，希望我们可以一辈子在一起，我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

　　柳暮寒说着，倾身将沈星寒抱住：“小寒，我承认，我也曾经不高兴过，也曾经难受过，我曾经不止一次想过，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所以才会被人欺负，被人丢弃，你知道吗？现在的我心情反而有些轻松，因为我可以告诉自己，当年的事错不在我，是那个人没有人性。”

　　柳承志隐藏的很好，至少这么多年，江湖上的人提起他，都说他是一个好人，是一个好父亲。

　　这么些年，柳暮寒在一个人的时候，偶尔也会想起或许当年还有一些他并不知道的事，才会导致柳承志对他会是那样的态度，他宁愿要一个养子，也不要他这个亲子。

　　药仙谷被灭一事，没有人怀疑过柳承志，包括江湖上所有人，也包括他们。

　　柳暮寒承认，突然从凌温书口中得知柳承志就是当年药仙谷灭门案的真正凶手，他的心情很复杂，但更多的还是愤怒，为药仙谷去世的那些人愤怒，为凌温书愤怒，也为这些年江湖中那些死在柳承志手中的人愤怒。

　　他心底确实藏着更复杂的情绪，但是当他听到沈星寒为他抱不平的话之后，他心底的情绪也随之而消散。

　　“你总是这样，从来不跟人生气。”沈星寒低头，将脸埋在柳暮寒肩上，呢喃着说道。

　　“其实我也会生气，这些年我们在江湖上走动，每当我看到受苦的百姓，作恶的坏人时，我都会生气，但更多的是庆幸，至少我们解决了那些事，至少以后不会再出现问题，以后不会再有百姓在他们手中出事，”柳暮寒柔声道，“江湖很复杂，每时每刻都有人在受苦，我们不可能救下所有人，但至少我们已经做了足够的努力。”

　　沈星寒闷闷地“嗯”了一声，没有多说。

　　柳暮寒失笑，继续轻声说话：“我也一样啊，虽然小时候好像受了很多苦，但是那些都已经过去了，我会想到更多跟你，跟古爷爷，跟李叔冯叔相处的细节，在山顶的那些年，在石安城的那些年，在药仙谷那些年，都很幸福，这就足够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沈星寒没有抬头，继续闷声说话，“要是我做了错事，你会怪我吗？”

　　“这个问题我是不是曾经回答过？”柳暮寒笑着说道，“我的答案还是跟以前一样，我相信你，也相信你不会做出超过我底线的事。”

　　沈星寒直起身，认真看着柳暮寒。

　　眼前的人的眼眸中只有暖意和笑意，以及倒映出来满满的他。

　　沈星寒俯身，轻轻吻在柳暮寒的唇瓣上，啄了一口。

　　“如果是这样呢？”

　　柳暮寒愕然，眼中满是茫然，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星寒握了握放在身侧的拳头，咬唇：“这就是错事，如果你不答应，就忘了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只给柳暮寒留下了一个匆匆离开的背影。

　　许久，柳暮寒才抬头，看着沈星寒离开的方向，此时的他早已看不到沈星寒的背影，也不知道他现在去了哪里。

　　柳暮寒低头，抬手落在自己的唇上。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柳暮寒走出房门，看到了跪在不远处的凌温书，想到之前药仙谷的灭门惨案，只能暂时将沈星寒突然的举动压在心底，开口喊他：“温书。”

　　凌温书蓦地抬头，踉跄着起身，缓缓走到柳暮寒面前跪下：“师父。”

　　柳暮寒皱眉：“跪在这里有什么用？”

　　凌温书抬头，震惊：“师父？！”

　　“你想要亲手为药仙谷报仇，以你如今的武功，对上柳承志，必输无疑，”柳暮寒淡淡地说道，见凌温书脸上依然震惊，继续往下说，“如今的江湖，逍遥门的实力还比不上赤阳派，这些年我们与赤阳派打交道，你该知道赤阳派的实力如何，以赤阳派的实力，想要灭药仙谷满门，都很简单，逍遥门却在不知不觉间灭了药仙谷满门，可见逍遥门必定隐藏了实力，柳承志乃逍遥门门主，他的实力可见一斑。”

　　“师父，那我该怎么做？”凌温书见柳暮寒透露出要帮他的事，心情立即激动起来。

　　柳暮寒摇头：“这些年我并未与柳承志交手，也不知他的实力究竟如何，他刻意隐瞒，必定有所图谋，你派人去调查一下这些年逍遥门的所作所为，以及柳承志的作为，我也需与他亲自交手，才能知道他的实力如何，确认制敌之法。”

　　“师父，可是他毕竟……”凌温书忐忑道。

　　柳暮寒的消息传出是他们刻意而为，凌温书在这之前就知晓了柳暮寒的身份，当时也曾义愤填膺，可他万万没想到，柳承志竟会是药仙谷的仇人。

　　“他毕竟是我的生父，”柳暮寒将凌温书没有说完的话说了下去，“我若是对他动手，便是弑父，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可这是你与他之间的恩怨，当年他既然对药仙谷动手，就该承担后果，你可明白？”

　　凌温书低头，很清楚柳暮寒的意思，也知道这个决定对柳暮寒而言意味着什么：“多谢师父。”

　　柳暮寒摆了摆手：“你继续去练武吧，若是你武力不足，即便知道他再多的破绽，也无法攻破。”

　　凌温书再次躬身，内心中满是感激：“是，师父。”

　　“对了，”凌温书要走之前，柳暮寒再次开口，“药仙谷中可有专门存放杂书的地方？我记得之前有阵子，让人下山去买了不少杂书，你可知放在哪里？”

　　凌温书没有想太多，直接道：“杂书都在东谷，前段时间我又让人下山买了一些，只挑了其中一些作为启蒙，大部分杂书都在书室中。”

　　柳暮寒又问：“什么杂书都有？”

　　凌温书点头：“是，因是杂书，下山去采购的人并不会挑选，只会隔一阵子去挑一些不重复的书，实则谷中识字的人并不多，那些孩童也更愿习武，去书室看书的人极少，若是师父要看，我让人说一声，这阵子便不让人去书室了。”

　　“也好，”柳暮寒点头，“直接把书室空出来，我看书会更快些，应当用不了太久。”

　　“是，师父。”凌温书点头，没有去问柳暮寒究竟要看哪种杂书，只以为是柳暮寒是想要放松心情，也不知道只是少了这一步的八卦，他究竟错过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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