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意先前跟冯予有些交情, 却没有到交情甚笃的地步，顶多算是能说的上话的泛泛之交。

　　如今为了柳暮寒一事, 倒是少见的同仇敌忾起来。

　　冯予先前还对李如意的话有所怀疑，猜测柳暮寒许是与逍遥门有预谋, 但是在听完柳暮寒的话之后，他心里的怀疑已经完全消散。

　　“先前你说是为了他来求天山雪莲, 我还以为你是不是被夺了魂。”冯予说着, 深深地看了李如意一眼。

　　李如意挑眉：“那你如今岂不是跟我一样也被夺了魂？”

　　冯予抿唇：“你确信我一定会将天山雪莲给你？”

　　李如意笑开：“若不是你有这般想法，便不会多说一嘴，这样罢, 天山雪莲终究是你的东西，我求也求了，你依然执意不肯，那我就带人走了？”

　　说完，李如意就要转身离开。

　　冯予抬手便搭着他的肩, 将他压了下来, 妥协道：“也罢，反正天山雪莲与我没什么用处, 我也不想将天山雪莲交给柳承志那个卑鄙无耻的奸诈小人, 给你就给你。”

　　天山雪莲并没有传说中那般活死人肉白骨之效，却也是罕见的珍惜药材, 先前冯予拿着天山雪莲，很快便明白了天山雪莲对江湖中人的益处，打定主意要从前来求药的人手中换到有用的东西。

　　柳承志来石安城的时候, 冯予便已经收到消息，知晓他的目的便是天山雪莲，早已想过要如何与他讨价。

　　只是这计划被李如意横插一脚。

　　冯予心中也是更倾向于将天山雪莲交给柳暮寒，只依然有些遗憾，毕竟天山雪莲这样的珍惜药材，纵观天下也是可遇不可求，给了柳暮寒，他便再没有了第二株可以与江湖中人讨价的天山雪莲。

　　李如意看着冯予微微有些犹豫的模样，面上露出了笑容，这才将交换天山雪莲的条件说出：“实则来城主府之前，我父亲便说过，愿意以三个条件换取，只要城主提出的三个要求不违反仁义道德，他都愿出手相助。”

　　冯予的眼神蓦地亮起：“你父亲当真这么说？”

　　李如意点头：“我父亲的想法，即便是我，也无法置喙，他既然答应，便不会反悔。”

　　冯予早就听闻李丰收的名气，特别是在跟李如意有所来往之后，便多次想与李丰收接触，却仅仅只见过两次，更不用说得到李丰收的任何许可。

　　如今李丰收竟愿意主动提出以三个条件交换，只是这一点，就比逍遥门给出的再多代价都要划算。

　　激动之后，便是迟疑：“我听闻‘三不管’从不爱管闲事，此次答应如此条件，这……”

　　李如意摇头：“实不相瞒，我父亲自小便有行侠仗义的想法，只是江湖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便是我父亲都无能为力，我父亲虽在武学上有些造诣，却很难与人相处，更遑论独当一面，撑起一个门派，这才退隐江湖。”

　　如今江湖各门各派独居一方，已有一方势力，若想要与之抗衡，必定要有一方势力起来。

　　李丰收武功再高，不过一人，又无驱人之能，他可以杀了那些为非作歹的人，可杀了一个，杀不了一窝，莽撞地坏了一方平衡，反而会导致百姓受苦。

　　便是因为看清了这一点，李丰收才会退隐江湖，一直窝在石安城。

　　李如意的话让冯予有些惊讶，却又觉得这话是真，心中难免唏嘘，这个江湖逼迫一个心中有侠肝义胆的大侠不得不选择退隐，却是江湖的不幸。

　　冯予又看着李如意：“在这一点上，你与你父亲倒有几分相似。”

　　李如意苦笑：“是啊，早些年气盛时，我也曾经质疑过我父亲的选择，毅然决然去江湖中走了一遭，最终却跟我父亲一样回了石安城。”

　　当年他出现在江湖中，便是在质疑李丰收的决定，认为李丰收胆小，才被江湖险恶打败，狼狈退隐。

　　直到他自己真正置身其中，才明白江湖中许多关系盘旋交错、错综复杂，他一个外人想要凭一己之力改变其中局势，几乎不可能做到，过于强势反正真的可能搅乱僵局，让百姓受苦。

　　冯予摇头不语，他与李如意能正常交往，便是因为两人有共同的想法，只是两人终究不在同一条路上。

　　冯予虽是一城之主，却不是习武的料，顶多会一些拳脚功夫，但李如意的名气虽然比不上李丰收，也算是在江湖中有些名气的大侠，内力深厚，武力高强，这便有了隔阂。

　　冯予见李如意露出怅然若失的模样，又提到了最初的事：“令尊给的三个条件，我会好好考虑，不过我向你保证，届时的要求会在令尊的能力范围内，绝不会故意为难。”

　　李如意拱手：“多谢城主。”

　　冯予又看着坐在另一边的柳暮寒兄弟俩：“先前我得到天山雪莲时，得高人指示，告知在服用天山雪莲时，必须由两位内力身后的人引导，让天山雪莲能充分蕴养经脉，且服用天山雪莲时会痛苦异常，你们父子为他求的天山雪莲，也该告知他。”

　　李如意察觉出冯予的意思，也没有拒绝，径直走到了柳暮寒面前。

　　柳暮寒立即起身：“李叔，我们是不是要走了？”

　　“坐罢，”李如意摆手，让柳暮寒坐下，“暮寒，我找你，是有件事想跟你说，先前我查看你的经脉，确实不像是寻常经脉尽断之相，只是以我的能力，也无法确认究竟是何情况，不过城主府里有一味珍惜药材，名为天山雪莲，可以蕴养静脉，或许你服用了之后可以恢复经脉。”

　　柳暮寒抬头看他：“李叔是说要将天山雪莲给我服用？”

　　李如意点头：“是。”

　　“我不要，”柳暮寒摇头，“李叔，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不能要你的东西，也不能要天山雪莲。”

　　李如意疑惑皱眉：“为何不要？”

　　柳暮寒抿唇：“天山雪莲这般珍贵，我要不起，李叔，你我不过是萍水相逢，为我求天山雪莲不值得。”

　　直到这时，他才明白先前冯予所说若是柳门主有求于他是什么意思。

　　早些日子他刚刚见到柳门主的时候，就从旁人口中听说柳门主来石安城的目的便是为了天山雪莲，为了求天山雪莲给他儿子治病。

　　而天山雪莲，显然就在城主府中。

　　这也是李如意今日来城主府的目的。

　　李如意听到柳暮寒拒绝，惊讶之余又觉得以柳暮寒的性格，说出这话不奇怪：“你就不想得到深厚的内力？若是你也能修炼内力，总有一天可以让那些人对你束手无策，也可以保护你和你弟弟不被人欺负。”

　　柳暮寒犹豫了，李如意说的话正好戳中他的心思。

　　他想变强，想要不被欺负，也想要保护小寒。

　　柳暮寒抬头，认真看着李如意：“即便是这样，我也不能要天山雪莲，我爷爷曾经说过，我们乞讨，是因为走投无路，可我们有手有脚，总有一日要自力更生，天山雪莲太珍贵，比我能乞讨得到的任何东西都要珍贵，我不能要。”

　　李如意眯起眼：“那你是希望柳门主求得天山雪莲，拿去给那个曾经伤害过你的人吗？”

　　柳暮寒咬唇，他不愿意。

　　冯予微笑着走过来：“天山雪莲不是白给你的，你拿了天山雪莲，我也有条件。”

　　柳暮寒茫然看他。

　　李如意也看着他，冲着他眨了眨眼，意思是让他不要透露两人之前交谈的内容。

　　冯予笑的十分温和：“其实我也不喜欢柳承志那个伪君子，可他若是求上门找我要天山雪莲，我也不好直接拒绝，可若是他来时，那天山雪莲已经为你所用，我便可以直接拒绝他，不用再与他盘旋。”

　　柳暮寒低头，思索冯予这话到底有几分真实。

　　冯予抬手，落在他肩上：“还有一个条件，我见你骨骼惊奇，是块练武的好材料，且心志坚定，若是你的经脉无损，假以时日，相信定能成为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大侠，到那时若是我这石安城有求于你，你只需抽出空来出手相助，也算是了解我今日赠你天山雪莲的恩情。”

　　说完，冯予眼神瞥向李如意，让他说话。

　　李如意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连连点头：“城主说的极是，你确实是练武的奇才，这也是我今日带你来此的目的，我知你拒绝天山雪莲的原因，可这天山雪莲并不是完全赠你，而是城主对你的信任。”

　　说着，李如意自己也觉得这些话很有道理，继续道：“天山雪莲在城主府放着无用，若是让柳承志那厮求了去，你我心中都不喜，不如给你用了，以你的资质，倘若有一日功力大成，也可有所回报。”

　　柳暮寒被二人说着，心中的犹豫散了大半，他想要那东西做抵押，只是他浑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之前林华阳给的银鉴，也不算是他的东西，他若是拿银鉴做抵，怎么都说不过去。

　　想了想，柳暮寒看着二人，郑重允诺：“我想要天山雪莲，可我如今身无长物，可否允我签字画押为证，若以后有日石安城有事，无论我在哪里，都定会前来相助。”

　　李如意和冯予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了几分笑意。

　　冯予抬了抬手：“既然你有此心，那便如你所愿，来人，准备文书，再准备笔墨和红印。”

　　柳暮寒握紧了拳，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还能修习内力，可如今机会就摆在面前，无论如何他都不想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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