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海扭过头,迎上青竹焦急而不舍的视线,顿觉心头一软。
这下,变成了实打实的卖孩子。人财两清之后,两家再无瓜葛。
别看何老板现在说得好听,谁知将来会不会真的寄照片回来?
要是这人言而无信的话,只怕到时候,这边儿连青竹音讯都打听不着了。
虽然邱海也知道,这笔钱不好拿。但是,也不能对方说啥是啥吧?
他觉得,何老板挺通情达理的。这些细节问题,应该可以再谈谈。
于是,邱海顿时板起脸,拿眼睛扫了扫老娘和媳妇儿,罕见地摆出了一家之主的架势:
“你们谁也别说话,今儿这事儿我作主。”
哟呵,他作主?曲淑芬不禁嗤之以鼻,这废物男人长能耐了。
刚才看在钱的份儿上,没跟他一般见识,他还蹬鼻子上脸,分不清大小王了。
算了,她再稍微忍一会儿,听听他能说出个啥来。
等这事儿过去之后,得好好让他知道知道,这个家到底谁说了算。
许珍珠没说话,只是竖起耳朵听着。
她知道,儿子啥是个怕老婆的人。只要曲淑芬在,指定会想办法,把钱弄过来的。
自己作为青竹的“姥姥”,不方便说得太过火。坏人让曲淑芬来当,她擎现成的就行。
见俩女人没吭声,邱海挠了挠脖子,放软了语气,跟何兆辉说:
“第二个条件,咱能不能再商量商量?光瞅照片的话,根本瞧不出啥来,不如见真人来得实在。
您看这样成不成,两个月一次。额……实在不成,半年一回也行,让我们全家人见一面,聊几句。”
“不行。”何老板收起笑容,拒绝得不留余地:“两个要求,缺一不可,没什么可商量的。”
曲淑芬挤眉弄眼,一个劲儿给丈夫使眼色,提醒他不要犯糊涂。
她着实想不通,天上掉下这么个大馅饼,这老爷们还有啥可犹豫的。
其实,连曲淑芬都没料到,自己试探着说出的钱数,对方会一口应允。甚至,连个价儿都没还。
那叫四千多块啊,可不是小数目。就算沾着唾沫数一遍,也能数上半天呢!
等还完债务之后,还剩下两千。到时候,买啥吃不香,买啥穿不好看?
青竹死死地咬住下唇,一语不发地盯着舅舅,内心充满纠结。
从打这位老板进门,一直斯文儒雅,笑容可掬的,令人觉得和蔼可亲。万万没想到,会如此不近人情。
按理说,人家花了这么多钱,提什么条件都应该。可不准她见所有亲人,这也太残忍了。
原本,青竹已经做出了决定。可听到这里,不禁又有些犹豫了。
“这……”邱海瞧瞧老娘和媳妇儿,又瞅瞅青竹,感到左右为难。
何老板没再开口,只是曲起拇指跟中指,在钱上一下一下地弹着,发出了清脆而诱人的响声。
半晌,邱海才吭哧瘪肚地挤出几个字:
“要不,让我们再寻思寻思?”
“行。”何兆辉也不勉强,痛快地站起身来,将钱重新包好了递给秘书,“既然如此,我就先去吃午饭了。等你们寻思完之后,跟上次一样,找人去村长家,把结果告诉他就行。
这一次,给各位考虑的时间,最多只有两个钟头。因为下午两点,我就要离开这儿,启程回去了。我期待在此之前,能收到一个最终答复。
要是过了这个时间,你们还没考虑好的话,那就当这事儿不存在吧!
老实讲,虽然青竹十分难得,但也不是非她不可。一会儿,我会请村长帮忙问问,村里有没有其他女娃,愿意做我干女儿的。
万一你这儿不行,我也好再找几个备选的。”
说罢,将手里的钱递给刘秘书,跨步往外走去。
“哎……”曲淑芬一瞧,不由得傻眼了。
明明聊得好好的,钱都掏出来了。这咋一言不合,就突然谈崩了呢?
听何老板的话茬儿,明显就是不乐意了。再怎么样,邱海也不该把这位财神爷给得罪了呀?
俗话说,夜长梦多。不管啥事儿,都赶早不赶晚。等他出了这个门,回去跟村长一说,还指不定发生啥变化呢?
等消息一传出去,凡是家里有闺女的,指定得削尖脑袋去报名。毕竟,谁愿意留在山里,吃一辈子苦呢?有个出去享福的门路,这可是巴不得的好事儿。
到时候,村长家的门槛儿,都能让这些人给踩烂了。村里招人稀罕的女娃,乌央乌央的。青竹那个丑丫头,很容易被顶替掉。
不行,得把何老板拦住,不能让他去找备选。
“等一下。”曲淑芬狠狠剜了丈夫一眼,嘴里大声挽留着,第一个撵了出去。
许珍珠无奈地摇摇头,拄着拐杖也跟在了后头。
“唉!”刘秘书将钱放回包里,一脸惋惜地摇头叹息。
走到门口的时候,转头看了看邱海,“这么好的机会,居然还要考虑。你知道,有多少女孩儿挖空了心思,想给我们何总当女儿吗?”
几个人出去之后,屋里只剩下邱海与青竹,对着大眼瞪小眼了。
门外,曲淑芬将人拦住,忙不迭地劝道:
“何老板,您别急着走啊!我爷们有时候一根筋,脑子犯糊涂,您甭往心里去。
那啥,不用等到两点了,现在,就可以给您答复。这事儿,我家同意了。”
何兆辉止住脚步,彬彬有礼地说:
“不好意思,你是个妇道人家,而且不是直系亲属,说话不顶用。这件事儿,还得看青竹本人的想法。还有,她舅舅和姥姥的意见,也至关重要。
说实话,青竹那孩子,我挺喜欢,也希望能把人带走。但是,本人和家属不愿意的话,我也没必要强人所难。
这位女士,有劝我的工夫,不如去劝劝你丈夫和外甥女吧!好了,不必送了,告辞。”
“别介,你听我说……”此时,许珍珠也拄着拐杖,气喘吁吁地赶到了。
她抱住何老板的胳膊,然后就不撒手了,一个劲儿地摇晃。一面苦苦挽留,一面给儿媳妇递眼色。
意思是这里暂时交给自己,让曲淑芬赶紧想办法,去说服屋里那头倔驴。
曲淑芬是个精明人,脑瓜子转得相当快,一秒钟就领会了婆婆的意思,连忙冲她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达成了共识。
为了实现同一个目的,这对平时犹如天敌一般的婆媳,坐在了同一艘船上,成为了一个阵营的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