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你还想咋的？钱也给你了，快活也给你了。刚才，我那么卖力气，你也不亏了吧？”邱海满眼无辜地说。
“咱也不知道，这些不着调的词儿，你都是搁哪儿学来的。”曲淑芬把钱接过来，为了防止丈夫反悔，这回连数都没数，就起身塞进了抽屉。
“咔吧”一下锁上之后，又盘腿儿坐回到炕上，十分不甘心地说，“你个挨千刀的，今儿也太熊人了。我打小没受过这个，心里憋屈得慌。我不管，想让这事儿翻篇儿，起码你得道个歉。”
“中，媳妇儿让道歉，那咱就道歉。柱子娘，俺错了，以后不敢这样了。”
邱海知道，她想找个台阶和面子。于是，满足了她的要求，老老实实地道了歉。
曲淑芬白了他一眼，也就借坡下驴了：“算了，亏得我这人儿好说话，这次就拉倒了！下回，可不行‘熬’我了啊！”
其实，五百块也不少了。之前她在气头上，确实想过离婚。但是，她一个中年妇女，带着个半大小子，往后的日子不好过。
村里长相水灵的大闺女，一抓一大把。像自己这种条件的，想再往前走一步，都贼不容易。现在乐意拉邦套的，可是不多见了。
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跟邱海对付过吧！
忙活了这么久，两口子都饿了。曲淑芬来到厨房，下了两碗炝汤面条儿。
俩人呼噜呼噜吃完之后，并排倒炕上就眯瞪过去了。他们实在太乏了，所以一直睡到了这暂。这会儿，她先醒过来了，丈夫还在烀猪头呢！
曲淑芬把被子全拽走了，睡梦中的邱海皱起眉头，冻得全身直打哆嗦。女人于心不忍，分出一半被子，给他盖在了身上。
唉，自己太没刚了。经不起邱海两句好话，就立马妥协了。说到底，还是舍不得这老爷们啊！
对面的旧屋里，许珍珠也醒了。她觉得有些口渴，便哑着嗓子叫了一声：“青竹，给我倒杯热水。”
连续喊了几嗓子，也没人回答她。许珍珠这才反应过来，小丫头已经叫人领走了。
别说，突然跟前没了使唤的，屋里连个动静也没有，还怪不习惯的。
几个钟头前，儿子送来五百块钱，说是青竹孝敬给她的。看来，这么些年没白养活她，那丫头还算有点儿良心。
许珍珠把钱放进铁盒，心里才舒服了一些。原以为，这笔钱没指望了，没想到还能有戏。虽然没全划拉到手，不过有毛不算秃。
有，就比没有强。
后来，邱海又劝了几句，让她不要和曲淑芬吵架。许珍珠连连点头，只要钱到位了，别的事儿都好说。
随后，儿子去哄媳妇儿了。临走之前邱海说：
“淑芬正在气头上，你暂时先别过去。免得在没劝好之前，又激起其他矛盾啥的。等我彻底劝好了，你俩再好好唠唠。”
许珍珠不耐烦地摆摆手，不去就不去呗，正好眼不见心不烦。说得就好像，她多想见那婆娘似的。
她睡了一会儿，因为又做了噩梦，所以没多久就醒了。
许珍珠下了火炕，走到写字台边儿上。晃荡了一下暖水瓶，里头是空的。摸了摸茶缸子，拔凉拔凉的，装的是凉白开。
她一向胃不好，从来不喝凉水。青竹知道她的习惯，所以每天都会掀开瓶塞，查看好几次。只要发现水少了，就马上去烧一壶，随时保持暖水瓶是满的。
如今，青竹被人领走了，邱海在屋里哄媳妇儿，没人能给她烧热水。女人只好端起茶缸子，将就着咕咚咕咚灌了几口。
她喝完一抹嘴，没有急着回火炕。用双手撑着写字台，梗着脖子站在原地。
屋里没有开灯，微弱的月光打在她身上，把女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昏暗的光线中，音乐能看清，墙上挂着的全家福。那是一张二十年前的老照片，边缘都已经泛黄了。
照片上，一共有四个人。坐在板凳上的，是年轻时的她和丈夫。后排站着一对笑眯眯的兄妹，正是邱海与邱凤。
假如时光可以倒流，那该多好啊！许珍珠叹了口气，在心中感叹了一句。
此刻，她才猛然发觉，青竹在家里待了十年，却连一张照片都没留下。
女人缓慢地转过身，对着空气喃喃自语：
“那个阔太太，还有那个阔先生，你们知道吗？你家娃，我已经寄养到有钱人家去了。从此之后，她不会受穷受累了。你们两口子，是不是也该把我的娃，活蹦乱跳地还给我了呢……”
青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死了。然后，投胎成了一只小狗。
她隐约记得，上辈子自己欠了一笔人情债，到死之前也没还完。今生托生成狗，就是因为这个事儿。她必须得替债主看家护院，才有希望把人情还完。可到底欠了谁的，怎么欠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以为，喝了孟婆汤之后，很多事儿都记不清了。
母亲一口气生了六个娃，她是最大的一个。母亲下完崽儿之后，就因为大出血死了。
主人不想养那么多，只留下两只白色的，又将两只黑色的送给了朋友。而毛色杂乱，最不好看的她，刚出生没几天，就被抛弃了。
一同被赶出来的，还有最小的妹妹。妹妹的毛色很漂亮，通体都是雪白色的。可惜，天生有点儿缺陷，听力比其他狗弱一些。离得太远或者声音太小时，常常啥也听不清。而且，在耳朵的位置，还少了一块肉。所以，也被主人给抛弃了。
正值冬天，外头寒风瑟瑟，还飘起了小轻雪。姐妹俩相互依偎着，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厚重的墙壁，勉强能挡挡风寒。
姐妹俩在这里，已经饿了两天了。
妹妹孱弱而胆小，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她紧紧贴着青竹，呜呜噎噎地小声叫着：“姐，我饿了，咋办啊？”
青竹心头一软，凑到她耳边，柔声安慰道：“乖，再忍一下。等会儿有人过来的时候，姐过去试着求一求，看看能不能赏咱口吃的。”
“好。”妹妹奶声奶气地说。
不大一会儿，从对面的单元门里，出来一个穿西装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