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 他们的面前就凭空出现了画板画架和一系列的画画工具，洁白的纸张铺好在画板上，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它的美貌毋庸置疑, 比起外面那些海妖，它的长相更偏向于人类，美艳而性感, 性别也更加明确――女性的特征很明显，身上几块布几乎要遮不住胸前的丰满，一举一动间极具成熟魅力, 风情十足。

　　看到的第一眼你并不会将它当成海妖，不过仔细看的话还是能从它身上看出海妖的特征的，比如臂弯处浅浅的细小的鳞片。

　　它的额间有一道竖着的纹样，看起来就像是第三只眼，这让张潇感觉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抛开它的美貌不谈，它所设定的这三个考验, 说是考验, 简直就像在玩一样，不过剧本里并没有这段剧情啊, 难道是因为打开的方式不对？

　　毕竟剧本里写的是女主脚滑掉进了一个洞，那个洞刚好是通向海妖巢穴的入口，掉落的地方刚好是海妖之王的面前，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没有那些考验。

　　现在他们进入这里的方式改变了, 剧情也随之发生了改变, 这种事也不奇怪。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谁来完成这第三个考验呢？

　　王小强：“诶, 你们谁会画画啊？”

　　众人互相看了看，都摇了摇头。

　　这时，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女高中生弱弱地说道：“我有学过画画，虽然画得不太好。”终于也有她能做到的事了。

　　座上的海妖有些不耐烦，“快一些，不要浪费吾的时间。”

　　女高中生下意识地看向张潇，张潇看出了她眼底的不安，鼓励似的说道：“去吧。”王小强也比了个加油的动作。

　　女高中生点点头，走到画架前，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心里不断告诉自己：一定要画好！一定要画好！不能辜负大家的信任！

　　提供的画笔只有木炭条，只能画素描了，不过素描是学画画的基础，她学了两年多，对于画人物还是有点把握的。

　　女高中生画画的时候，其他人就在打量着这个地方，张潇更是毫不遮掩地将视线落在海妖之王的身上，直勾勾地盯着它看。

　　额头上的第三只眼，果然很熟悉啊，到底是在哪里看到过呢……

　　感受到张潇的目光，海妖之王并不觉得被冒犯，反而毫不吝啬地向其对方展示自己的美丽，嘴角勾起了一抹暧昧的笑。

　　在画了将近一个小时后，女高中生的画也终于画完了，画面中，拥有被上帝亲吻过的美貌的海妖高坐在王座上，长发逶地，姿态慵懒，那种邪气和妖媚之感表现得淋漓尽致。

　　“我画好了。”女高中生看了海妖之王一眼，怯怯地说道。

　　在张潇这个外行看来，这幅画画得很传神了，但是那位海妖连看都没看，就突然变了脸，站起来大发脾气道：“这是什么！这是我吗！我的美貌你一点都没有画出来！……呵，真是遗憾，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你们却没有通过最后一个考验，那封信我是不会收了！”

　　女高中生的神情如坠冰窖，大脑一片空白。

　　她还是搞砸了吗……

　　“我果然不行。”木炭条从手里掉落，泪水在眼眶里积蓄，模糊了双眼，女高中生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却还是失败了，“我什么都做不好，对不起大家。”

　　一开始她的名字叫作叶亦嘉，亦嘉亦嘉，就是“也好”的意思，透着一股无奈之下的妥协，要不是她的奶奶坚持要改，这个名字或许会伴随她的一生。

　　就如同这个名字一样，她的出生以及之后的人生并没有得到祝福。

　　从小时候开始，她就一直比别人笨，别人学一两遍就能学会的东西，她反复学上七八遍也不见得能学会，画画也是，她学了好久，除了给家里增加负担以外，一直没有什么进步，最后也只能无奈放弃了。

　　就像她爸爸说的那样：你什么也做不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她放弃继续学画画的那一刻，她已经承认了自己的平庸，此刻，她却无比痛恨这种平庸。

　　如果我再优秀一点的话，是不是这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呢？女高中生心里忍不住想道。

　　但是没有如果了啊……

　　这一切都被她搞砸了。

　　自来到这个地方，悲伤、恐惧、绝望……一直被压抑在心底的情绪一下子全都涌现出来。

　　“知道为什么你画不好吗？”张潇问。

　　女高中生擦干了眼泪，转身看向她，接着又听张潇说道，“因为在画画之前，你已经把它定义为一副糟糕的画。”

　　听到这话，女高中生神情出现了片刻的呆愣，甚至忘记了哭泣。

　　原来是这样吗？她一直是抱着这样的心态画画的吗？

　　她竟然，一直没有意识到……

　　张潇看着她呆呆的表情，感觉莫名有些可爱，抬手抹去了她脸上的泪珠，“别哭了叶嘉，画不好就重画，做不好就一遍一遍尝试，直到做好为止，人生那么长，就是为了让你经历失败，然后在失败里重新站起来的。”

　　她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木炭条，交到女高中生的手里，“你画得很好，但是你可以画得更好。”

　　女高中生接过了那只笔，看向座上的海妖，目光坚定，“请再让我试一次！”

　　海妖之王一阵长久的沉默。

　　众人以为它不会有回应的时候，它的目光落在张潇的身上，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微微蹙着眉，神情有些不自然，最后大方地表示：“可以。”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女高中生一边抹着泪，一边露出了笑意，看着先前的画作，思考着到底是哪里画的不好，也许是画的不够精细？

　　心里有了一个大概的想法，正准备提笔的时候，只听张潇道，“等一下。”

　　“按照我说的来画。”

　　张潇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见过海妖的第三只眼了，“还记得我们进来之前，壁画上的神明吗？其中有一位也是有三只眼的，你就按照他的样子来画。”

　　女高中生有些犹豫，“这样真的可以吗？”

　　张潇：“当然。”

　　林静静并不赞同，“这样太冒险了，要是这次也失败了，海妖之王不肯给我们第三次机会，你要怎么负责？”

　　“你要知道，我会这样说，必然是有把握的。”张潇对女高中生说，“就这么画。”

　　女高中生：“但是我不太记得那位神明了……”当时她只是大概看了一眼，那些神明的脸都记不太大清楚了。

　　“那我来描述给你听。”张潇说，“你找找那个意境，不用画得多像，神到了就行了。”

　　“这件事还得从盘古开…不对，得从另一位神明开天辟地开始说起……”

　　“世界之初只是一团混沌，混沌里诞生了一位神明，后世称呼他为源神，源神游走混沌，找到了一枚种子，精心呵护直到开花结果，不久后从种子里诞生了世界的雏形以及九位神明，也就是后来的九重神，其中一位就是生命和灾灭之神雅特。”

　　“源神死后几万年，九位神明感到了孤寂，生命和灾灭之神雅特便找到了当初的种子，打算如同源神一样创造跟他们一样的生命，但是在他经过一条大河的时候，不小心将种子落到了河里……就是壁画上那条河。”

　　“虽然最后种子还是诞生出了生命，但是那些生命并不能如愿成为神，他们无比的弱小，像瓷器一样脆弱，随便一场灾难就能导致他们死亡，他们被称作人类。”

　　“不过，有了人类的陪伴，神明倒是不再感到孤寂，雅特教会他们语言，教会他们耕作、捕猎，教会他们生存的方式，他们也将雅特奉为至高神。那时候人类的生命没有尽头，不存在自然死亡，只要雅特没有降下灾难，人类就可以一直存在下去，随着人类的繁衍，这个世界越来越拥挤，雅特不得不降下灾难毁灭一部分人。”

　　“几千年后，从那条河里诞生了长着三只眼的生与死之神伊什塔蒂斯，他生性桀骜又好战，他不满九重神的统治，向雅特的神权发起了挑战，他制定了人类自然死亡的规则，让死亡降临了这个世界……”

　　女高中生：“那这位神一定长得凶恶阴鸷。”

　　“不，正好相反，据说他长得十分英俊，又富有魅力，有着如黑夜一般的长发和像太阳一样的金色瞳孔，连九重神之一美神也为他着迷，他虽然好战，却绝不欺凌弱小；即使掌控着死亡，也绝不会滥用权力。”

　　“在伊什塔蒂斯出现之前，人类没有尽头的生命已经带来了秩序的逐渐崩坏，因为永生不死，人类不再敬畏生命，没有思想和追求，年长者凭借着丰厚的知识和经验掌控政权，打压新人，社会逐步走向僵化，人满为患，世界的资源出现枯竭。”

　　“伊什塔蒂斯看着这一切，说：这不是生命，这只是一堆石头，生命应当经历生老病死，经历喜怒哀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没有意义地存在着，我要为所有的开始画上结局。”

　　“第一个人类死亡的时候，他问伊什塔蒂斯，为什么是他，伊什塔蒂斯说：我的左眼能看到你的出生，我的右眼能看到你的死亡，但是决定你生命长短的不是这双眼，而是连我也无法左右的第三只眼，它代表着世界的意志，看――”

　　“伊什塔蒂斯用一面镜子使他看到了死亡的过程，当一个人即将死亡，比如死于交通事故的人坐上会出事的车的时候……河里会长出一朵白色的花，如果花变红，那就代表着这个人没有避开死亡，那时会有人从上游摇着船下来，摘下那些红色的花，一直送到河的尽头。”

　　“那个人类又问：死亡的尽头是什么？”

　　“伊什塔蒂斯回答：倘若这个人生前作恶多端，那么他的灵魂会去往地狱，和恶鬼为伴；倘若这个人生前正直善良，那么他的灵魂会升往九天，与神明同居；无功无过者转世轮回，倘若其心有执念不愿转生，则会成为徘徊天地间的鬼怪……尽头通向哪里，皆由功过决定。”

　　女高中生：“这么说这位神明仁慈又公正。”

　　“到也未必。”张潇摇了摇头，“伊什塔蒂斯所思所想都只是从他的立场和角度出发的，如果把人类社会看作神明体系的一个缩影，那么伊什塔蒂斯打破人类规则的行为，不也暗示着他打破九重神的统治、建立新的九重神的野心吗？善或恶都不过是人类的评判，其实神哪里能分得出善恶？神都是既善又恶的。”

　　“凶恶阴鸷或者仁慈公正都不是真正的伊什塔蒂斯，你要画的，是抛却了人类对他们的评判，最本真的样子。”

　　伊什塔蒂斯执掌着生与死，和海妖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海妖之王额间的第三只眼就是最好的证明，那根本就是迷妹的标志。

　　所以把海妖塑造成它的偶像，这个马屁绝对拍对了。

　　女高中生沉思了片刻，忽然福至心灵，“我好像知道了。”说着开始提笔作画。

　　林静静面露怀疑，眼里有着明显的不信任，“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当时大家看到的只有壁画，难不成是从壁画脑补出来的？

　　“因为我看到过。”张潇说。

　　在上个副本，张潇曾坐在监控室看到张书鹤翻看那本《神明的两面性》，正好就看到了一点点，当然原文她早就忘记了，不过只要大方向对了就行，不妨碍她根据自己的记忆稍加润色。

　　活学活用说的就是她这样的吧？

　　林静静又问：“在哪里看到的？”

　　张潇：“看的书多了，忘了。”

　　王小强还在消化听到的这个故事，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发白，“红色的花、船……卧槽，我们现在不是正在船上呢吗！船上还有一船的小红花呢！”那些血手印不就是小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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