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走到床边, 将手按在腰带上，刚要解开，忽然又停了下来。

　　黎江回过身, 鱼小鳐果然正坐在桌子上，脖子伸得老长，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他顿了顿, 重新走回桌旁, 用一根手指点住鱼小鳐的脑门儿, 将她推转过去背对自己，鱼小鳐不满地甩了甩尾巴：

　　“你干嘛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黎江敲了下她的后脑勺：“不许转过来。”

　　鱼小鳐哼哼了一句，到底还是听话地没动, 黎江这才回到床前宽衣解带, 施了道洁净的法术后换上宽松的衣袍。

　　鱼小鳐背对着他坐在桌子上，听见后面传来的衣料窸窣声, 眼珠子转了转，悄悄把脑袋扭回去，想趁黎江不注意偷看一眼。

　　可惜当她回过头的时候, 黎江已经换好了衣裳，头发也解了下来，连容貌都恢复了本来的模样。

　　鱼小鳐禁不住有点儿失望, 听说男人和女人长得不一样，她本来还想看看到底有哪里不一样呢，没想到这龙动作这么快, 一点机会都不给她。

　　黎江放下床帐回过身，看见的就是鱼小鳐明显带着失望的表情，虽不知她为何失望, 但很明显，这小青鱼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面色如常，只作没看见，走过去将油灯熄灭，取出颗小小夜明珠置于桌上，便要去就寝。

　　鱼小鳐一看连忙从桌上跳下来，跟在他脚边亦步亦趋走到床前，黎江还未说话，她已经自发跳上床，跑到里侧趴了下去，理直气壮地道：

　　“这里只有一张床！我也要睡这儿！”

　　不等黎江开口，她伸出爪子抓在床褥上，满脸坚定地道：“你别想赶我下去！我绝对不走！”

　　黎江默默看了眼被她抓出几道印子的床褥，心里叹了口气，这床褥，看来是不得不赔了。

　　小片刻后，鱼小鳐站在床边，望着床上的黎江干瞪眼，这个小气鬼，让她在上头睡一晚又不会死，真没见过这么斤斤计较的龙！

　　***

　　一夜无话，第二日黎江醒来时，鱼小鳐正在床前的脚踏上呼呼大睡，她身下垫着黎江给的软垫，胖乎乎的身子蜷在一起，看起来就像个白白胖胖的糯米团。

　　黎江弯了弯唇，刚想伸手将她抱起来，忽然耳尖微动，他直起腰身，走到桌旁坐下，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才道：

　　“进来吧。”

　　音落，一道白影从窗外进入屋内，在他面前单膝跪下，是青鲛。

　　“见过大人，属下们已经将这镇子四周布下阵法，影牙还在位于镇子南面的河边发现些蛛丝马迹。”

　　他将寻到的线索向黎江细禀，黎江只略思索一瞬，立刻道：“你先去同他们继续追查，我随后就来。”

　　“是，大人。”

　　青鲛离开后，黎江这才将视线投向鱼小鳐，她似乎被这番动静弄醒了，正眯着眼打呵欠，两只前爪在空中伸得直直的，好一会儿才放松下来，站起身抖了抖毛，从垫子上跳下来，来到桌边问黎江要茶喝。

　　黎江喂她喝了茶，才道：“我有事要出去，你就在客栈好好呆着，哪里也不要去。”

　　鱼小鳐愣了愣：“你要去哪？我也要去。”

　　黎江摇摇头：“我是去办正事，带上你不大方便，你在这里等我，我办完事会尽快回来。”

　　鱼小鳐不乐意了：“为什么要我在这里等你，你就带上我，我又不会给你添乱。”

　　说完她接着抱怨道：“你昨晚都不让我上床睡，现在又想撇下我独自出门，我一只鱼在客栈多无聊？要这样我还不如留在府里呢。”

　　黎江并不吃她这套，只提醒她：“你之前答应过，此行一定听从我的安排，莫非你要食言？”

　　鱼小鳐张了张嘴，好半晌才不服气地说：“那、那你之前也没说过会撇下我。”

　　黎江拂了拂衣袖，站起身道：“我要办的事很重要，你乖乖在客栈等我，待我回来，再给你一粒灵丹。”

　　听见灵丹二字，鱼小鳐的耳朵动了动，看着他道：“真的？说话算话？”

　　黎江推开门：“自然算话，但前提是你遵守约定。”

　　看着房门关上，鱼小鳐哼了一声，跑回床上泄愤似的打了几个滚儿，又把黎江叠好的被子扯乱，然后躺在松软的被子中间，盯着床顶发呆。

　　她本来想睡个觉，但昨晚睡得早，在床上躺了一阵怎么也睡不着，鱼小鳐望着窗外晴朗的天气，总觉得这大好时光不出去溜达溜达太可惜了。

　　黎江刚走，等他回来起码得几个时辰，这段时间里她要是出去玩一会，他一定不会发现。

　　鱼小鳐眯着眼看了一阵窗外，果断从床上跳下来，走到门边，将门顶出一道缝，从缝隙里钻了出去。

　　她沿着楼梯跑下去，在二楼的时候碰见一个客栈伙计，那伙计手里端着叠碗盘，见她生得可爱，便饶有兴趣过来逗她：

　　“小猫咪，你是从哪儿来的？”

　　见鱼小鳐站在楼梯口看他，也不怕生，伙计将手中的一个盘子放到她跟前，笑着说：

　　“刚好收了只鱼骨头，上头还有不少肉呢，你要不要吃？”

　　鱼小鳐往盘子里一看，里面正摆着一只完整的鱼骨，上面还附了些没吃净的鱼肉，这在她眼里无异于看见族人的残骸，当即气得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重重在伙计手上挠了一爪子。

　　“哎哟！你这猫怎么抓人呢！”

　　伙计被她挠了一下，手上顿时出现几道血痕，他气得放下碗盘就要过来逮她，鱼小鳐身姿灵巧地躲开，冲他挑衅地叫了一声，转身从楼梯上跑下去，几个纵跃便消失在了客栈门口。

　　黎江把嵌在手上的那粒小尖牙扯出来：“有些灵族一生会换许多次牙，不是什么稀罕事。”

　　鱼小鳐吧嗒吧嗒嘴，总觉得缺了颗牙怪不习惯的，不开心地道：“好好的怎么又要换牙，烦人。”

　　说完她又怪起黎江来：“都怪你，要不是刚才咬了你，那颗牙肯定不会掉的。”

　　这就有点好笑了，明明是她来咬他，还反倒怪上他了，黎江淡淡瞥她一眼：“怕掉牙就别乱咬人。”

　　“我就不！”

　　鱼小鳐说着就要张口去咬他，快挨到他的手时又停了停，想起刚才掉牙那瞬间的疼痛，她还是把嘴收了回去，怏怏地道：“哼，不理你了！”

　　她甩甩尾巴，自顾自地往前游开了，黎江看她去的方向还是观海居，嘴唇弯了弯，慢慢走在了她的后面。

　　因着换牙的事，鱼小鳐有点蔫蔫的，一下午都待在书房那只玉缸里面不出来，黎江翻一会儿书又看看她，见她安安静静睡在那儿，倒还有些不习惯了。

　　他想了想，取出颗丹药递到鱼小鳐嘴边，轻声道：“张嘴。”

　　鱼小鳐没精打采地转过头，看见是灵丹，眼睛一下子亮了亮，忙不迭地张开嘴把灵丹吃进去，那排细密的小尖牙又磕到黎江的指腹，有种痒痒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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