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

　　看着面前大汗淋漓的友人，在咖啡馆里悠闲度日的叶衍轻飘飘地问。

　　“嗨！可别提了，都吓死我了！”刚才所经历的一切让张向东感到莫大的压力。

　　他心有余悸，冷汗直冒，不过还是很快把一摞文件交给了叶衍：“叶少你先看着，快让我喝口水缓缓。”

　　叶衍没有急着翻开文件，而是看向窗外。

　　停在路边的f60america吸引了众多目光，难看的涂装完全没有构成任何影响，不少人都在旁边合照。

　　他叫来侍应生，把车钥匙和小费一起递过去，让人把车停到一个街区外的某个地下车库里。

　　张向东注意到他的举动：“怎么了叶少，觉得太高调啊？”他装模作样地摇摇头：“当初那么难买，现在却嫌——”

　　“最近不要开这辆车出来了。”叶衍懒得听他废话，直截了当地说。

　　“啊？哦、哦。好。”眼前这个英俊男人的聪明脑袋他从来就理解不了，张向东根本不打算过问具体原因。

　　叶衍拿起文件翻开，看了眼目录，便直接翻到了他要找的这一页——

　　黑白复印件上非常清晰地盖着德朗会计师事务所的章子，以及最重要的，苏息林的私章和签名。

　　看着叶衍脸上满意的笑容，张向东怎么想怎么害怕，他本能地嗅到了一种危险气息，即便不是针对他的。

　　“做得不错，”叶衍把目光移回到张向东脸上，“现在可以说说刚才都发生了些什么，把你吓成这样了吧？”

　　收到ncl在寻找资金的消息第三天，叶衍托人和ncl的财务主管联系上，并透露了有个姓白的华人老板最近在纽约港寻找投资机会，可以互相引荐一下，看有没有合作意向。

　　被银行逼得走投无路的财务主管当然同意了。

　　姓白的华人老板当然就是张向东伪装的，他开的那辆f60america虽然不太美观，却成了他老板身份的最好证明——ncl太需要这样一个看着就不怎么精明，财力却相当雄厚的取款机了。

　　第一次见面，肥胖的白人男子热情地向张向东介绍自己，他名为兰格·卡特，在ncl已经工作了十多年，主要负责给公司融资，之前已经从银行和其他地方拉来很多贷款，回报率都不错。

　　兰格当然不会告诉意向投资人ncl被银行抽贷的事，只说最近公司要扩张规模，准备多租几艘货轮。

　　张向东扮演的白老板一开始很好说话，被兰格带着参观了一遍ncl公司和位于纽约港的装卸码头，态度一直非常满意，流露出强烈的投资意愿。

　　“卡特先生，我人生地不熟，这次投资对我而言还是跨产业的。所以我要谨慎一点，回去考虑一下，再和你联络。ok？”

　　这番说辞当然是叶衍吩咐的，兰格表面说着是应该这样。

　　但是两人分开后，兰格立马一天打好几个电话给张向东，问他还有什么条件，可以好好商量。

　　“那这样，卡特先生。我自己有一个财务团队。你能把ncl的银行流水发给我就太好了。评估一过，我立马打钱！”依旧是叶衍的意思，张向东试探着兰格的反应。

　　“白老板，这就没必要了吧？哎，你要真信不过，那就算了。”对方果然使出了欲擒故纵。

　　“别别别！我还是很想投的。那……你也总得给我个看得过去的财务评估吧？”张向东乖乖上钩。

　　“……”电话那边的兰格沉默了很长时间，才不情不愿地回答：“有是有，报告的复印件你明天来拿吧。”

　　自此，叶衍的目的达成，张向东和叶衍来到ncl公司，前者上去取评估文件，后者在两个街区外找了个咖啡馆等着。

　　“叶少啊，你不知道，这一次去，在心里我是直接疯狂‘我靠’啊！”

　　张向东说他没想到这第二次来ncl，对方阵仗搞得这么大，不过是移交一个评估报告的复印件，结果公司全体如临大敌一样。

　　不仅是兰格一反平时陪着笑的常态，公司内好像还多出来不少人高马大的不明身份人士。

　　“叶少，我拿我脑袋打包票，有个人的上衣兜里，藏着把枪！那形状，绝对没错！”

　　他一个小老板哪见过这些，顶着巨大压力拿过复印件。

　　“如果刚才兰格那货，拿枪指着我让我转钱，我绝对把老婆本都给他！”

　　叶衍被表情夸张的张向东逗笑了，让他赶紧回家，把为了这件事新申请的电话卡交给自己，后面发生什么都别再管了。

　　张向东贱馊馊地表示叶少不再给点好处啥的？

　　“两个周后有一笔业务尾款打到账上，税后我能分到大概一百二十万刀，拿去再买辆车。”叶衍瞪他一眼，还是松了口。

　　“有啥要求没，叶少？”张向东喜滋滋的。

　　“……”叶衍一下子被他问住了，“之前你都懒得问我，这次怎么回事？”

　　“这不，你不找到，你那谁了嘛！”张向东揶揄地挤挤眼，看上去欠揍极了，“哎呀还要人家明说，叶少你内梦中小情人！”

　　“……好吧，那就要辆适合短途旅行的。”叶衍沉思，觉得他居然说得很有道理。

　　“我去！您这，进展飞快啊！”张向东躲闪着叶衍的眼刀，表示保证不辱使命。

　　看着友人离开，叶衍叹了口气：哎，他倒希望真像张向东说得一样呢。

　　叶衍其实对自己让张向东去冒险是有点愧疚感的：ncl很有可能有不为人知的背景，一旦感到外界对他们有威胁，张向东有可能会有危险。

　　他本来想自己出马，但被社会经验更足的肖博士制止了：他们的推测是ncl与苏息林有关，那么叶衍很有可能已经被这些人所知晓。

　　如果他亲自扮作意向投资人去和对方接触，对方的大门大概率会紧紧关闭，不给他们一丝机会。

　　但愿后续的处理不会让ncl看出什么吧！

　　拿到评估报告的当天下午，叶衍就找到自己信得过的专业财务团队，对报告做了整体的重新评定。

　　一天后，结果出炉，果然不出叶衍和肖博士所料：这份评估报告是有问题的。

　　“这部分核算材料不能支撑原报告的评估结果。很遗憾，即使这份报告已经被做得尽可能周详，缺陷却还是藏在这些风险指数的小数点里。”财务团队的负责人如实告诉叶衍。

　　“这份报告做得很好，但也仅限于此了。”这是他最终的结论。

　　专业财务团队出具了一份详细针对这份报告的分析说明书，盖上了章子。

　　这样，这份说明便可以作为强有力的证据来证明苏息林渎职。

　　也是在这时，ncl的财务主管兰格·卡特打来电话。叶衍看着手机，想了想，直接接通了。

　　“那边是谁？你不是白！”刚听见叶衍的问候，兰格就非常警觉地发现了不对。

　　“不，我不是。我叫莱西·怀特，白先生的财务顾问。”叶衍一口地道的美式口音，让兰格无法听出他的外国人身份。

　　“白呢？我有事和他谈。”兰格不打算再和这个所谓的财务顾问说什么。

　　“白先生让我转告贵司——”

　　“闭嘴！我要和白谈，你快把电话给他！”兰格明显感到什么不好的事，毫无教养地打断叶衍。

　　叶衍不受任何影响，清冷的嗓音接着说下去：“他不打算投资了，你骗了他。”

　　“什么？”兰格简直气急败坏了，“放屁！什么叫我骗了他？”

　　“那几个装运港一半都不是ncl公司租用的。”

　　兰格拼命地想是哪里暴露了，明明这一段时间他已经买通了别的几家公司让帮忙伪装一下：毕竟各个装运港不会贴着哪个货运公司的标签，只有工人会认人而已。

　　“这些都不是大问题！这些公司都是你用一天我用一天的！”

　　总是兰格拼命想要挽回，然而电话那边清冷的嗓音慢慢地宣判了他这次的失败：

　　“总之，白先生不会考虑贵司了。就这样吧，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