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过那种寄人篱下猫憎狗嫌的日子
傅卿卿吃棒棒糖的动作停了,她低下头,缓缓地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
“我就是觉得我很坏,这么多年了,你几乎都是单方面付出,送我礼物,陪我玩,陪我闹,陪我一点一点的变好。没有你,可能我还是那么胖,那么自卑,可能连高中都考不上,上个职高,或者直接辍学,找地方打工,一辈子浑浑噩噩的就过去了。是你改变了我,改变了我的命运。可我却什么都不能为你做,甚至把你介绍给我朋友、我妈妈这么理所应当的事我都做不到,更别说其他的了。
我曾经看过一本书,说童年缺爱、受过伤的孩子是没有爱人的能力的,他终其一生都在自救,甚至连自己都救不了,怎么可能会有精力和能力去爱别人。我想,我大概就是童年有缺陷的孩子吧,我心里始终有一处孤岛,处于大海深处,不见天日。
所以,我从来没想过我的未来会去爱谁,会和谁在一起。我没有勇气,也没有能力,去全身心的接受一个人的爱,去付出自己的爱。
你肯定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吧。”她回头看着他,露出一个笑,“毕竟,你那么幸福。”
“那大概是是天定的缘分吧,”他伸出手,抚摸着她冰凉的发,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按照你的理论,那我应该就是那种从小在满满爱里长大的孩子,我心里大概有一个太阳,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发出耀眼的光芒,终究会照亮你心底的孤岛,给你阳光,让你重见天日。所以我的爱很多,分给你一些又如何,况且我还喜欢分给你,为你付出,陪你长大,看着你变成更好的你,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开心,最骄傲的事情。我确实喜欢你,更想堂堂正正有名有份的去见你的朋友,你的妈妈,但我最想做的事是陪着你,看着你变得更好,更自信,直到你有一天愿意面对你对我的感情,有勇气和我在一起。卿卿,其实你对我,也是有感觉的对不对?就像一个女孩,对一个男孩那样?”
大概是那天天气太冷了,而他看起来太温暖了,他的手掌很大很温暖,眼里仿佛真的存在这一个太阳,源源不断地释放着热和亮,一次又一次的试图穿过层层的黑暗,照亮她心里的那片孤岛。
她不想隐瞒自己的感情,更不想骗他,她微微的歪了歪头,看着他,好似要穿透他眼里的太阳,看到他的心里去,可最后,她却只是自嘲的笑了笑,“像你这样的男子,那个女孩不喜欢呢,我自然不能免俗也是喜欢的。可大概比起喜欢你,我更喜欢自己吧。”
所以,一想到以后可能要面对的困难,她本能的退缩了,像只乌龟一样,把头缩了回去,严严实实的保护好自己。
她收回目光,风吹了她的发,雪大了,落在她的脸颊上,好似她的脸颊上覆盖着一层冰,看起来很凉,摸起来也很凉。
这是他能想到的原因,却并不意外,其实他应该高兴的,最起码她对自己足够坦诚,可他心里,却还是萦绕着淡淡地失落。
“那你就还是把我当做朋友好了,就和以前一样,只要你不提,我再也不会对你提我喜欢你的事。好不好?”
她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会看到他这样的一面,他放软了姿态,几乎恳求的语气听的她鼻子发酸,她不忍他这样,也见不得他这样。
他本是天之骄子,世人所期待、追求的一切他几乎都可以唾手可得,哪用得张纡尊降贵的去求。
他看她不答,一颗心瞬间失了节奏,他下意识的握住她冰冷的手,笑道:“那你再等等好不好?等你舞蹈比赛结束后,你再给我答案。”
“值得吗洛哥哥?”她的眼眶红了,一颗心软的一塌糊涂。
他伸手擦了擦的泪,忍不住叹了口气,“傻丫头,等你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把她放在心坎上,费尽心力只想离他近一点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世上,原本就没有值不值得,只有喜不喜欢。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也不过是换褒姒一笑。”
傅卿卿顺着他的胳膊靠到他的怀里,“你可不是那种昏君所能比拟的。我也会努力的洛哥哥,等这次我妈妈回来,我就带你去见她。有了何叔叔陪着她,她对于从前的过完大概也就放下了吧。”
只可惜,冯晨晨比她想的还要固执。
三天后,冯晨晨和何朝回来了。这次她和父母和解,又和何朝订下了领证的日子,这大概是她这十多年最开心的日子了。
楼下,她主动抱了何朝,一张脸红扑扑的,漂亮的眼眸深处皆是风情,“以后我会好好和你过的。”
何朝笑着帮她捋了捋被风吹散的发,帅气的脸上露出一个欢喜的笑,“我也是,往后的几十年,我都会陪着你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贴心的话,何朝疼惜她,觉得楼下太冷了,催促她快点上楼。
回到家,一开门,冯晨晨就闻到饭菜的香气,客厅、厨房的灯都亮着,屋子里很温暖。
她一遍叫卿卿,一遍脱掉高跟鞋。
傅卿卿笑着喊道:“妈妈回来了。”
“嗯,给你带了点老家的特产,还有你外公外婆给你买的礼物。”
傅卿卿高兴极了,接过来就拆开了,外公送的是几本书和一封信,外婆送了一件针织的毛衣,同色系的围脖和手套。
“都是你外婆一针一线织的,”想到这冯晨晨的眼里露出几丝怀念,“我小的时候,不像你们去商场买毛衣,我穿的毛衣都是你外婆织的,很暖和的。”
傅卿卿看了礼物,拿起来抱到怀里,这才看向冯晨晨,她穿了一件驼色的毛衣,一条毛呢的长裙,勾勒出她妙曼的身姿,一头酒红色的卷发,知性又洋气,花了淡妆,衬的肤色更好了,小圆脸上满满的笑意,美眸含情,一副被幸福滋养的小女人神态。
特别是这段时间过来,她好像每一天都要比前一天漂亮,年轻。
果然,爱情才是女人最好的保养品。
傅卿卿想着,原本就开心的心情更开心了。
她抱着东西回了卧室,收拾好,出来就看到妈妈已经扎起了头发,进了厨房。
“我蒸了米饭,做了红烧肉、蒸蛋、炒了青菜。”
冯晨晨看她一脸求表扬的样子,双手捧住她的脸,亲了亲她的额头,“我闺女真棒。”
傅卿卿就咯咯的笑。
“我带了风干鸡和你姥姥自己做的腊肠,切好就可以吃饭了。”
“我切吧,”傅卿卿推着冯晨晨走出厨房,“你坐着休息会儿,看看电视。”
冯晨晨嗯了一声,笑着打开了电视。
就两个人,傅卿卿切了一点,就全都收到冰箱里了。
饭桌上,冯晨晨一边给傅卿卿夹菜,一边说这次回老家的感受,“你外公外婆老了好多了,脸上都是褶子,腰也弯了,背也坨了。我也真是够不孝的,这么多年都没有陪着他们。”
岁数越大,就越知道世事的艰难,岁月的无情,亲人的可贵,总是会后悔,却又深知错过就是错过了,怎么都追不回来了。
“那我们以后多去陪陪他们,或者把他们接过来一起生活。”
冯晨晨心里一暖,眼眶里的泪亮晶晶的,“傻孩子,越是岁数大,越是故土难离,他们不会过来的。你以后可不能离开我呀,就待在我身边,我守着你,你守着我。”
傅卿卿点了点头,“嗯,当然,我一定会守在你身边的。等你和何叔叔结婚了,再生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我天天陪他们玩。”
冯晨晨娇嗔的看了她一眼,“瞎说什么,我都多大了还生孩子。”
“才四十多岁罢了,现在二胎放开了,很多都是四十多岁生孩子。”
冯晨晨有点沉默了,眼前她是坚决不要再生的,可看着何朝和他父母对自己那么好,和何朝没有孩子,就想着报答他对自己的恩情,想着给他生个孩子。
而且,不生孩子也大部分是替卿卿考虑,可她三番四次的说,是不是也意味着她真的不在意再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
冯晨晨思前想后的也想不明白,也就作罢了。
父母一时间沉默了下来,而电视机的声音也显得大了。
新闻频道正在讲宋家的事,说是宋氏集团的董事长病情危急,而他的遗嘱则有可能改变宋氏现有的格局。
傅卿卿听了一耳,感慨道:“宋爷爷是真的太老了,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撑过来。宋歌这些年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那个宋元是不是还总是欺负他?要是宋爷爷没了,他的日子肯定更不好过了。”
“卿卿!”突然筷子被冯晨晨狠狠地摔在了桌子上,她冷着一张脸看着傅卿卿,眸子里皆是寒意,“那和我们没关系。我们只是普通老百姓,关心自己一天的柴米油盐都关心不过来,哪有时间去关心人家那种权贵、大家族的事情。还是说,你还想回去,过那种寄人篱下、猫憎狗嫌的日子。看似风光,实则在人家眼里不过一条讨饭的狗。”
空气好像在那一刻停滞了,这是这么多年傅卿卿第一次看到如此严厉和冷漠的冯晨晨,那一脸的厌恶和排斥让她张了张嘴巴,却一个字都没有吐出来。
“……我……我没有妈妈,我……我只是……只是想到了宋歌。你也知道的,我和他,小的时候玩的特别好。”
“这么多年过去了,人家早就把你忘了,偏偏你还记得。我早就给你说过了,人要看清自己的身份,做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过符合自己身份的日子。那些富贵公子哥都是富贵堆里长大的,吃喝不愁,再难能难到哪去,用得着你惦记。惦记这事你还不如好好地准备你的舞蹈。”
冯晨晨看着低头不语的傅卿卿,意识到自己过于严厉了,忍不住心疼的握住傅卿卿放在桌子上摩挲着筷子的手,收敛了一部分的怒气,眼睛里却慢慢的都是迫切和偏执,可她强压着情绪,尽量语重心长道:“卿卿,我是为了你好,以后见了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家一定要躲着点,让着点,最好不要接触。你也知道妈妈……妈妈无权无势,到时候要是人家故意刁难你,或者欺负你,我怕我拼了命也保护不了你。”
说到最后,她又想到了傅卿卿一身血的躺在马路上,天晕地旋之间,她吓得肝都裂了,车上的人却一副不在意的看着她,一脸的高高在上,“这就是你女儿害了我家公子的下场。”
“妈妈……妈妈。”冯晨晨嗓子被泪水挤满了,再也发不出一个音来。
情绪瞬间就崩坏了,她双手捧住脸,强忍着,可泪水还是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那无尽的被无数个黑夜所吞噬的无助和痛苦,仿佛要再一次从心底的牢笼被放出来。
屋子里迅速地被凝成了冰,就连发出暖光的灯都透着一股子散不去的黑气。
傅卿卿呆呆的坐在那,只觉得有一股凉气从脚底顺着腿蹿上了腰,然后蹿到了头顶上,整个人都要被冻僵了。
她看着冯晨晨的样子,眼眶一红,泪水啪啪啪的往下掉,可除此之外,她做不出任何的动作,说不出任何的话。
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冯晨晨深陷在情绪里不能自拔。
其实好多回,她已经不记得又多少次了,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总是能听到哭声。她起来,打开门,就看到冯晨晨跪坐在狭小的客厅里嚎啕大哭,她瘦弱的身子蜷成一团,哭的声嘶力竭,单薄的肩膀不住的颤抖着。
惨白的光,把她所有的脆弱和痛苦成倍的放大开来。
她不敢上去安慰,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只能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口,偷偷地掉眼泪,却又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她的妈妈从来都没有变好过,甚至更严重,更偏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