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霍洪生出殡,惊动了整个海州市。
中午时分,出殡的队伍从酒店附近经过,我和秦虹坐在总统套房的露天阳台上,亲眼见证了这位海州地下老皇帝最后的风光。
在秦虹好奇的数霍家的送葬车辆的时候,我却在一边回忆着纪小媛的模样。她长得很漂亮,更难能可贵的是,她虽然是横死,但却没有显出厉鬼相。只此一点,就能看出她生前修为不低。
可越是这样,越是觉得可惜,越是为她不值。
这么年轻,这么漂亮又这么有本事的一个女风水师,就这样被霍小峰糟蹋了,还为他付出了生命。这个男人值得她这样么?
还是那句话,在这些豪门大族的眼里,再厉害的风水师不过就是他们的工具,一边是办事的工具,一边是泄欲的工具,哪有什么天理?
我没法不多想,因为纪小媛会让我想到过去的自己,会让我想到顾家,想到顾君儿。
当初我在顾家,不也是这样么?顾家人利用我,欺骗我,顾君儿就是他们的砝码。为了能和她在一起,我为顾家办了那么多的事,可是到头来呢?初恋变成了一场骗局,一场带血的骗局。
我永远记得那天下午。
那天天气特别好,我最后一次为顾君儿做了那件事,之后我吐血了。顾君儿心疼的抱着我,抱了我整整一个下午。傍晚时分,我在她怀里醒来,她问我还疼不疼?我说为了你,什么都值得。
顾君儿含着眼泪吻住了我的唇。
她把自己的初夜给了我。
那天我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幸福,觉得哪怕此刻为她去死,我也心甘情愿了。我憧憬着我们的未来,我准备和她结婚,生一大堆孩子……
可命运就是这么残酷,就在我幻想着给我们的孩子起什么名字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我去找她哥哥,准备和他说这件事,就在他办公室的门外,我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原来,一切都只是顾家人的局。
原来,我只是顾家人的一条狗……
与其说我心疼纪小媛,不如说,我是在心疼过去的自己。
离开顾家之后,我从此不再与女客户有任何感情瓜葛。
一眨眼,十年了。
我拿出最后一支雪茄,点着了,使劲吸了一口。
是啊,豪门大族眼里,我们不过是工具,不好用了换一个就是了,能指望谁真的尊重你?可是命运啊,总是这么爱开玩笑,我现在的女朋友林晓,又是一个豪门大小姐。我不知道我俩未来会怎么样,但是我知道,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历史,没那么容易再重演了。
毕竟,认识顾君儿的时候,我才十九岁。
而和林晓第一次上床的时候,我已经三十三岁了。
成熟是不可逆的成长,一旦成熟了,你就是想单纯都不可能了。
天真意味着受伤,单纯更像是无知的奢望,锦爷早就过了那个年纪,早就没那个念想了。
我又点着了一支雪茄,在喷云吐雾中,心情和身体一起放松了下来。
口袋里还有一支,这两天我不打算抽了。
我的小蜜罐子早就犯了相思病了,这两天的微博里,她发的全是雪茄。
我看着她早上新发的照片,是一箱子新到的古巴雪茄,配文是:没有你,好没趣了……
我心里甜丝丝的,默默的给她点了个赞。
正看微博呢,秦虹眼睛一亮,一指下面,“哥,你看,霍小玲下车了!”
我哦了一声,不以为意。
“我去,她要干嘛?打架么?”秦虹赶紧喊我,“哥你快来看看呀,她跟警察叔叔吵吵起来!”我一愣,放下手机,起身来到她身边往下一看,果然,霍小玲和指挥交通的警察吵了起来。她今天穿了一身黑衣,胸前别着白花,看上去却有几分冷艳。她很激动的和警察理论,一边说一边指后面的车,身在二十六层,我都能听到她愤怒的吼声。
警察不卑不亢,一直在和她讲道理。
很快,陈孝武下车,他态度比较好,一个劲的向警察解释,那意思霍小玲因为父亲去世,心情不好,言辞激烈,请警察同志理解之类的。
反正就是一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
警察也没为难他们,送葬的队伍拐了个弯,从另外一条路走了。
“哥,他们是因为什么呀?”秦虹问我。
“应该是有重要人物来海州,主路不让他们走了”,我说,“霍家送葬的车至少一百多辆,这么庞大的车队一旦上了主路,很容易阻塞交通。警察是在执行任务,不过霍家的路线估计是早就定好了的,所以霍小玲不干了。”
“哦,平时横惯了,这会碰上大人物了,没辙了吧”,秦虹不屑。
“也不能这么说,霍家送葬的路线是有讲究的”,我一直下面,“你看这条主路,这是海州城的中轴线,霍洪生是霍家的老掌门,海州地下世界的王者,走中轴线,一是气派,二是要给海州其他的地下势力看一看,告诉他们霍家老掌门虽然走了,但霍家的江山还是稳的。”
“那让这位大人物一搅和,霍家的面子不是没了?”
我淡淡一笑,“不会,霍家虽然改了路线,但气势依然在。瞧着吧,十年之内,海州的地下世界,还得是霍家的。”
秦虹似懂非懂,“哦……好吧……”
我回到座位前坐下,招呼她,“别看了,过来喝茶。”
秦虹本来也不想看了,转身回来,在我对面坐下,“哥,霍家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你指什么?”我问。
“霍洪生的遗嘱啊,他真的留下了么?”
“不知道。”
“你算一卦不就知道了?”秦虹纳闷。
我摇头,“这件事,提前知道了不好,等到了霍家老宅,一切就明白了。”
“哦……”她点点头,端起茶,又放下来,“哎哥,你说昨晚霍小玲来,霍小峰会不会知道?”
我平静的一笑,“霍小玲能让他知道?”
“反正我觉得这事不好处理,昨晚她跟你那样了,你到时候为谁说话好像都不合适……”她喝了口茶,“弄不好,两边都得得罪了……”
“不至于”,我淡淡的说。
秦虹明白了,“你心里有底了?”
我看她一眼,“哪那么多话?”秦虹无奈,“这不是闲聊天么?闲着也是闲着,你又不让我出去逛街,那不聊他们聊什么呀?”
“难得这两天没什么事,你就好好休息”,我说,“等办完了霍家的事,咱们就回北京,一天也不在这多住。”
“好,我明白了!”秦虹点点头,拿起茶壶,给我满上了茶。
吃完午饭之后,我睡了一下午,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秦虹告诉我说,陈孝武下午过来了,现在就在楼下等着呢。
我揉了揉眼睛,坐起来拿过手机,开机,拨通了陈孝武的电话。
“陈先生,不好意思,我下午睡觉了,有事么?”“没事,我估计锦爷就是休息了”,陈孝武微笑着说,“我过来是想请锦爷和秦小姐吃饭。”
“哦,好吧,那我们这就下楼”,我挂了电话,看看秦虹,“你不是嚷嚷着闷了一天了么?走吧,带你去吃好吃的。”
秦虹笑了,”嗯!好!”
我穿好衣服,洗了把脸,带着秦虹来到楼下。
陈孝武和杨念见我们下来了,起身迎了过来,“锦爷!秦小姐!”
我一愣,问杨念,“杨小姐怎么来了?”
“本来我老公也要来的,不过老宅那边临时有事,所以就让我和小武一起来了”,杨念看看陈孝武,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昨晚的事,真是慢待锦爷和秦小姐了。今晚我要代表霍家,多敬锦爷几杯。”
陈孝武也附和,“是啊,要不是昨天嫂子状态不好,昨晚她就过来了。”
“杨小姐太客气了”,我平静的一笑,“那就走吧。”
我们离开酒店,上了车,十几分钟后,来到了海州市南区的一家酒楼内。
路上杨念给我介绍,这家酒楼是霍家的生意,是海州市最有名的酒楼之一,这里的鱼火锅名气很大,很多客人专门从上海和杭州附近赶过来,就为了这鱼头的鲜。
既然如此,那自然是要尝尝了。
走进酒楼,迎面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热情的冲他们打招呼,“嫂子,小武哥!”
“这位是锦爷和秦小姐”,杨念说。
“锦爷!秦小姐,欢迎欢迎!”男人笑着跟我们握手。
我看了一眼,他右臂上纹了一条鸱吻,就是龙的一种,形似鱼,民间也叫它鱼龙。
“他叫赵彬,是我大哥的手下,人们都叫他老九!”陈孝武介绍。
我点点头,“赵先生你好。”
“好好好,锦爷是我大哥的贵客,上面已经安排好了”,赵彬笑着说,“嫂子,锦爷,小武哥,秦小姐,请!”
上楼的时候,我悄悄问杨念,“霍先生手下,是不是有九条龙?”杨念一愣,“您怎么知道?”“这位赵先生胳膊上纹了一条鸱吻,那是龙王的第九个儿子”,我开玩笑似的说,“所以我就猜,应该还有八条龙吧?”“对!他们号称霍家九龙,是我大哥最得力的手下”,陈孝武说,“这九个人里,有六个在海州,其中三个最得力,都在北京,不过这次老爷子走了,他们也都回来送行了。”
“他们的纹身挺讲究”,我看看杨念,“是有人指点过的吧?”
杨念笑的很不自然,“这个……呃……是……”
我明白了,是纪小媛。
“杨小姐见过那个人么?”我故意问。
杨念不管看我,清清嗓子,“呃……见过一面,不太熟……”
陈孝武似乎明白了什么,赶紧打圆场,“锦爷,嫂子可是海量,昨天你没喝好,今天晚上一定要喝个痛快!”
我看他一眼,淡淡一笑,“好!”
杨念陪着我们笑了笑,似乎是松了口气。
直觉告诉我,纪小媛的死,一定和杨念有关。
下意识的,我用杨念的名字起了一卦,得了一个坤之谦卦。
这下,我全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