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集的众人都已经离开,只剩下丘陵上少数人还没有启程。
玓瓅走后,络娘坐在院中喝了一天的酒,青衣小童不敢询问,正想去找绯娘,一开门,看到站在门外消瘦苍白的秦吉。
“怎么又没了?”络娘倒了倒喝空的酒壶,正想吆喝小童拿酒,迷迷糊糊看到面前之人,登时酒醒大半。
“你怎么还没走?”络娘冷着脸问。
“你什么时候走?”秦吉声音沙哑,“他已经走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络娘喝道,指着门外,“赶紧走,不想看到你。”
秦吉拎着两坛酒放在了桌上,反而让络娘愣了一下。他不做声,从络娘手中拿走酒壶,往里灌满,重新塞到络娘手中。
“如果醉了能让你痛快,你就喝吧!”秦吉红着眼睛,一反常态。
“你……”
“我什么都做不了,现在只想在最后一刻守在你身边,难道连这点要求也不愿满足我?义姐,络娘……”秦吉低垂着头,心如死灰。
青衣小童跌跌撞撞跑去找绯娘,看到绯娘不由自主嚎啕大哭。
“师父、师父她……”
正在帮忙收拾行囊的绯娘脸色刹变,不等青衣小童说完,身形一晃没了踪影。
“师父把殛电都送了人……”
青衣小童在后面哭喊。
夕阳西下,满目余晖,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让络娘说不出的畅快,又借着酒劲,有种飘飘然的舒适感,她喝了这么多年的酒,只有这一次,幸福的难以言表。
“咳咳咳……”络娘被酒呛了一下,一阵猛咳。
“姐!”绯娘一个箭步,络娘满手鲜血,浑然不知的随意擦了擦,安慰绯娘,“没事,吐了点血……”
“你老实告诉我,你、你还有多久?”绯娘紧紧抓着络娘握着酒壶的手。
秦吉低头不语。
回想起他在郎中的药铺里也问过同样的问题,极寒草是至阴之物,与螓眉天生相克,服用一颗都会受到极大损伤,十颗下去除非像络娘这样妖力极为深厚的大妖,又精通药理,可以多活几日,而她又倾尽全部妖力给了重荣厌凉,重荣厌凉复原之日,也将是她殒命之时,根本回天乏术。
酒壶落地,络娘的脸上毫无血色,苍白如纸,身上酒味扑鼻,她颤抖的握住绯娘的手,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使不上一丝力气,“我把……殛电……送他了……”
殛电?!
“那把剑你看的比你的命还重要,你多喜欢它啊……”绯娘嘴角颤抖,紧紧攥着络娘冰冷的手,“姐……你……”
“师父、师父怎么了?师父——”青衣小童瞳孔剧颤,看到吐血不止的络娘,不敢相信的扑上前,抓着络娘的手,“师父,你为什么会吐血?师父你怎么了?师父……”
“师父没什么能教你了。”络娘笑了笑,“以后,你就跟着绯娘……”
“为什么?师父你是十字集最厉害的人,你在说什么啊?难道因为救了那个人?师父你到底怎么回事?我不要、不要——”
青衣小童如同雷击,脑袋里一片空白,忍不住嚎啕大哭。
“我不要……师父……师父你怎么了……师父……”
“他说他还要回来……但是看来我是等不到了……”络娘望着渐渐落下去的夕阳,怅然若失,“绯娘,答应我……不要告诉他……”
“不可能!”绯娘咬牙,一字一句恨恨的说:“我一定会告诉他,无论他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告诉他,你为他做的一切,我会一字不漏的告诉他,你是他娘啊!姐,你是他亲娘啊……”
“又何必呢……”络娘无力叹了口气。
——喂,小木匠,你做的这是什么?
——别动,小心!
——竟然是暗器,挺厉害嘛,喂,你别走啊!我刚才是不小心,多少银子?我也想要一个,你别走啊!
——滚!不做!你个傻女人!
天边最后一抹光被地平线吞没,冷风习习,络娘出神的望着天边,身边绯娘、秦吉和青衣小童的声音逐渐远去,她们哭着在说什么?她听不到,只是笑着对她们摇了摇头。
这仓促一生,终究值得。
“姐——”
一声撕嚎,痛彻心扉。
长夜漫漫,一轮弯月挂在当空,忽然亮的刺眼,玓瓅不觉抬头痴痴的看着天上的月亮,一股不祥的预感泛上心头。
“怎么了?”女露关心的问。
玓瓅摇头,“没什么。”
“看,是流星。”女露抬头便看到一颗流星从夜空划过。
流星转瞬即逝,玓瓅看着流星陨落的方向,下意识看向隐藏在茂密深谷中的十字集,若有所思。
……
百岁等人赶了两天的路终于回到了大道上,途中又遇见一队前往山崖镇的商队,他们的马车正好跟在后面,相互也有个照应。
“你们既然是朋友,为什么不一起行动?”团寿说的人正是不告而别的玓瓅,其中关系复杂,百岁一时解释不清楚,团寿也没有追问的意思,转而又问:“你说的那个小秋,如果不是真名,查起来很难,曲鹤族人众多,名字中有秋字的一抓一大把,你们打算一个个盘问过去?”
“她与红姑娘相识。”百岁补充道。
团寿听了又是摇头,“红姑娘的名字我小时候就听过,关于她的传说很多,都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来过度朔山,就算来过,她那么神秘,如果真和曲鹤一族有来往,那一定会流传下来。”
这么说也有道理,但是如果是假名,对方为什么要冒充曲鹤一族?
“你们千方百计找这个人做什么?”团寿疑问。
“这……”百岁还没说完,只听外面喝道:“到山崖镇咯!”
山崖镇倚靠山峰而建,街道呈回字型,酒楼客栈高低起伏,路上行人各异,车水马龙热闹非常,长命轻轻拽了拽百岁袖子,指着一处。
见小摊上摆着各种翡翠、玉石以及玛瑙雕琢成的镯子或者其他饰物,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长命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一滩亮闪闪的东西,走了一路,类似的小摊就有七八个。
团寿的宅院在山崖镇最繁华的街道尽头,亭台楼阁画梁雕栋,修建的富丽堂皇,奇峰怪石绿树成荫,院中侍从众多,打理的井井有条,干净的一尘不染,团寿才一进院,一班人早已候在院中,团寿让付伯去安顿,又命人准备两间上房给百岁、长命,自己则去沐浴更衣。
付伯显然早已习以为常,吩咐了几句,亲自带着百岁、长命去后面厢房。
“付伯,你家老板到底有多少家产?”百岁忍不住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