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的一阵邪风,搅动风云骤变,高挂枝头的冷月眨眼变作猩红。
长嬛忽觉脚下一空,瞬间跌入无底深渊。
漆黑、阴冷的空间,闪烁过无数画面,哭泣、呼喊、大笑、疯狂,吵杂的声音充斥在她的脑海,一股撕裂般的疼痛袭遍全身,无数黑色丝线,像触角般缠住她的四肢,刺穿她的身体,这个场景,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看到红色血液顺着丝线向外流淌,一张咒文腾空出现,咒文围绕在她的身旁,她看到了长公主虚弱的脸庞,却是一点点被黑色丝线吸收带离她的身体。
“啊啊啊……”
阵法中的长嬛双目紧闭,发出一声惨叫,这叫声惊动黛妾吾姈。
“你干什么?”黛妾吾姈见阵法中痛苦挣扎的长嬛,一时错愕。
“这是她的愿望。”碧绿色的眸子没有丝毫情感,说话间,一张咒文浮现在他的眼前,诋瓅不觉一笑,“原来这就是逆血阵与碎筋锁的秘密。”
“可是她、她是长嬛。”黛妾吾姈想要阻止,但一对上诋瓅的眼睛,又不自觉退缩,“你真的想要她死?还是你真有办法解开百非忌巫的咒?”
“我解不开。”诋瓅平静回道:“除了他自己,没有人斩的断他们两人之间的联系。”
“那你这么做,连百非忌巫也会死?”黛妾吾姈不敢相信。
“他死不死,与我何干?”诋瓅微笑,“我只想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说话间,长嬛的身体剧烈颤抖,浑身骨头发出一阵毛骨损然的脆响,鲜血渗出,染红了她的衣裳,她一直在发出惨叫,眉心、胸口都被诋瓅的邪力侵袭,痛苦不已。
“你要得到什么?”黛妾吾姈急问,紧张的看着阵法中备受摧残的长嬛,“她身上有什么?”
“沉海珠。”诋瓅冷冷吐出这三个字。
与此同时,百岁刚登上岸,忽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忍不住吐了口血,一股巨大疼痛蔓延全身,好似被人四分五裂分筋错骨,每一根经脉甚至每一块骨头,都在被什么东西刺穿破坏。
“长嬛……”
……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你为什么要救我?我根本不想活,你不知道吗?
……长嬛、偿还,我也该还够了吧!
……百岁,你有家人,有回去的路,而我,只有这一条命。
天空下起小雨,不多时变成大雨,急促的雨水打在他的身上,氤氲成一片鲜艳的血红,百岁心急如焚,身体疼痛加剧,仿佛心脏被人攥在手中,让他每一次呼吸,都疼的他眼前发黑,意识逐渐变得迷糊。
吵杂的雨水充斥在他的脑海,时光倒流,宛如那一日重新上演。
“长嬛……”
血泊中破碎的容颜,空洞的琥珀色眸子,鲜血淋淋,触目惊心。
“长……”
一双温柔的手及时将他扶住,目光涣散的百岁抬头,“长嬛……”
雨幕中的人,薄唇紧抿,轻轻“嗯”了声。
寄命之术,他将自己的命全部寄在了长嬛身上,所以长嬛身上的伤会加倍反噬他的身体。
“啊啊啊……”
长嬛尖叫,黑色丝线强硬的从她身体里抽出与她魂魄相融的沉海珠,泛着妖异蓝光的珠子从密密麻麻的黑色丝线中才露出一点光芒,长嬛叫声更加惨烈,五官狰狞扭曲,不顾后果的剧烈挣扎,使得她浑身是血。
黛妾吾姈不忍心看下去,又不能阻止诋瓅。
诋瓅眉头紧皱,似乎与长嬛进行激烈争夺,沉海珠一点点从她的体内剥离开,长嬛的生命也开始走向尽头,眼看沉海珠就要完全离开长嬛身体,诋瓅脸色骤变。
黛妾吾姈瞬间凝聚浑身妖力,一条石蚺拔地而起,迅速护住诋瓅上空,随之,凌空飞来的鬼电化斧轰的朝诋瓅狠狠砸下。
强悍妖力横扫八方,激的的黛妾吾姈猛地后退一步,诋瓅胸口一阵窒息,涌上喉咙的血腥味,让他眼前一阵发黑,他强硬的把血咽了下去,按住霸道的反噬之力。
轰隆!
雨水四溅,沉海珠瞬间钻入长嬛身体,长嬛浑身一阵抽搐,重重落下。
就在此时,黑丝快若闪电,企图抢回长嬛,却在同时,一道凌厉寒光斩断黑丝,一把抱住长嬛,反手掷出两枚六棱雪花。
叮叮两声脆响,六棱雪花在诋瓅面前碎裂,眨眼消失,“你还用的出无形锋?百岁。”
“厌凉。”百岁冷冷盯着面前那张苍白俊朗的脸,突然又觉陌生。
话音刚落,鬼电化斧急转直下,势如破竹的劈向诋瓅,却是黛妾吾姈快她一步,一条石蚺贯空而下,冲向藏在暗处的黎画,黎画身形瞬闪,一把抓住斧柄,劈向黛妾吾姈。
“把地龙珠还给我!”黎画怒吼。
诋瓅无声一笑,“地龙珠早已与我融为一体,你倒是还念念不忘。”
黎画闻言更怒,猛提妖力,鬼电化斧化作一股黑风呼的卷起满地碎石铺天盖地席卷诋瓅与黛妾吾姈,黛妾吾姈一抬手,巨大石壁拔地而起。
“长嬛、长嬛……”
下坠的身体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漆黑的空间,她浑身疼痛,突然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谁会喊她?他们不要她了,她是多余的孩子。
……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他不需要我,我又拖累你。
懂事后的她哭着质问生病的母亲。
为什么?
母亲茫然无措,喃喃自语,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或许是生病,或许是时间已经到了尽头,母亲最后只是笑了笑,说,“此生能相遇,便是值得。”
此生能相遇……
漆黑的空间迎来一道妖异蓝光,在她的面前起起伏伏,她跟着那道蓝光慢慢向前走,终于走出黑暗,眼前豁然开朗。
“雨……”长嬛唇角动了动,涣散的瞳孔看向焦急的百岁,“百……岁……”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百岁紧紧抱着长嬛,激动的不能自己,喉咙哽咽,他望着倾盆而下的大雨,不知该欢喜还是该恼怒。
“百、岁……”眼前的人逐渐清晰,苍白的面容,满眼的心疼,被雨水打湿的衣衫,血迹斑斑。
“你到底在干什么?”百岁声音沙哑,似乎想从她眼中找到答案。长嬛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声音轻的几乎被雨水掩盖,“此生能相遇……便是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