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里做什么?”百非泠渊心平气和又问了一遍。
百非末色脸色惨白,浑身冷汗,她不善于撒谎,尤其是面对百非泠渊,低垂着头,声音小到几乎听不清。
“没事别来这里,出去吧!”百非泠渊向外示意,百非末色如获大赦低着头小跑出门。
床榻上百岁呼吸平稳,内伤也开始好转,只是右手臂和胸口,手臂骨头尽碎,想要完全复原至少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胸口上伤势看着恐怖,如今已经开始愈合,倒不成太大问题。
“长嬛……”百岁双目紧闭,努力挣扎的想苏醒,却不小心牵动伤口,疼的他轻吟一声,又不自觉去抓什么,冷汗顺着额角滑落,百非泠渊试着用自身妖力帮他调息体内三股乱窜的气息,随之,百岁眉头渐渐舒展,但还像是做了噩梦一样挣扎,“长……”
一片乱石堆里,雪兆年扒出奄奄一息的长嬛,右侧腰身红了一大片,血从耳鼻口缓缓流出,浑身抽搐,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鱼尾怪物的爪子,爪子刺穿了她的手腕,连在另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上。
雪兆年厌恶的打烂那具尸体,抱起长嬛飞快离开。
他记得离这里最近的地方有个荒废了多年的房子,就在万坟岗。
长嬛伤势严重,整整昏迷了两天才从疼痛中苏醒,身体几乎被包成了粽子,稍微一动,腰身便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她环视四周,一切都显得陌生。
简陋的房屋,从里面都能看到外面点点亮光,她脑子里一团混沌,耳朵也听不太清楚,眼睛适应了外面的光,但依然有些刺痛,喉咙一阵腥甜,她强忍着把涌上喉咙的血咽了下去。
屋门吱嘎一声推开,长嬛听到声音,努力想去看来的人是谁。
阳光刺眼,她眯着眼睛,隐约看到一条白影由远到近,轻轻扶起她,声音略带沙哑,“把药喝了。”
长嬛张了张口,干渴的嗓子一时说不出一个字,勉强喝了两口,又忍不住吐了出来,吃力的摇了摇头,“雪……”
“是我。”雪兆年红着眼睛,像是极力忍耐着,压低声音,轻轻回道:“你伤的很重,我不是大夫,只能按我的法子来,把药喝了,别吐,全喝了。”
长嬛意识不明的望着他,脑中勾勒出雪兆年的模样,有少年、有成年,可是她才认识雪兆年多久,为什么会有少年时的记忆?长嬛嘴角溢出一丝呻吟,雪兆年小心翼翼的把人揽在怀中,尽可能的让她舒服一点,再把药一点点喂了进去。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长嬛的视线一直在他的脸上,几分模糊几分熟悉,脑子里反复出现一个瘦弱的少年,蜷缩在地牢角落,像只待宰羔羊。
这次长嬛没有吐,硬是强迫自己合着血咽了下去,雪兆年稍稍松了口气,正要起身离开,长嬛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你……”
“你想问我为什么在这里还是为什么救了你?”雪兆年替她说出这个问题。
长嬛微微点了点头,雪兆年紧紧攥着碗,空气中弥漫着苦涩的药味混着和血腥气,激的他体内妖血翻腾,看着眼前伤痕累累的长嬛,安奈不住的杀气恨不得现在就去将那人碎尸万段。
“你就当我路过,顺手救了你,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雪兆年尽量让自己显得随意,但长嬛还是不松手,她的手上没有力量,却偏偏让雪兆年动弹不得,想拂开她的手,终究是不忍心。
“你不记得我了,但我记得你。”雪兆年握住她那只拉着他衣袖的手,慢慢放回她的身边,“你先养伤,等伤好了我再和你细说。”
长嬛的视线逐渐模糊,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清,雪兆年安顿好,端着药碗,轻轻离开。
屋外暖阳当空,一群乌鸦在坟头乱飞乱叫,满山的坟包此起彼伏,野草丛生,而这间房子就在这堆坟包中间,离得最近的还有一颗粗壮的枫树,院子被遮了一半。
雪兆年坐在外面心不在焉的煎着药。
幼年的记忆所剩无几,最多的是被卖到笼兽堂之后,瘦弱的他连充当试验品的资格都没有,是用来测试妖兽的实力。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长命。你没有名字吗?”
……
“对了,你和百岁都是吉量马,不过你是只小白马,让我想想……”
狭小的窗口只能看见一点点外面的世界,大雪纷纷扬扬,冷风刺骨,他两裹着破旧衣服冻得鼻青脸肿的缩在一起,同时望向外面大雪。
“瑞雪兆丰年……就叫你雪兆年吧!怎么样?”
“百岁是谁?也、也是这里的人吗?”
“不是,他是何从山的人,但是不在这里,在东五之约,你别小瞧了食草类妖哦!他和你一样,但是非常非常厉害,他救过我的命……”
“你也救了我的命……”
“我那算什么,不过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他们伤害你,我会把你活着带出去,相信我。”
……
光阴荏苒,她对于笼兽堂有着特殊意义,在她的保护下,连他也少受了很多苦头,可是他知道,身上中了笼兽之印,他们是逃不出去的。
药水沸腾,雪兆年一个失神,滚烫的药水溅在了他干枯宛如树皮般皱皱巴巴的手上,他下意识缩了一下,看着自己的手,又陷入回忆。
烧红的炭火盆就在他眼前,那人强行把他那双鲜血淋淋的手摁进火盆……
雪兆年一个哆嗦,当即回神,额上已经沁了一层冷汗。
两天后。
百非末色再没有出现,也因为百非泠渊起了戒心,与何妙轮流看护,百岁伤势稳定,意识逐渐恢复。
耳边隐约传来谈话声,他听不清楚,可是他认得长嬛的声音,都不是。
“长嬛……”他迷迷糊糊念了一遍。
刚刚为他调息完体内妖力的百非泠渊立即收敛妖气,“岁儿、岁儿……”
陌生的声音,是谁?
明亮的光一时刺的他睁不开眼睛,眼前一团模糊影子坐在床边,他动了动眼皮,又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睁开,“长嬛……”
“岁儿,你还认得我吗?”百非泠渊见百岁苏醒,忍不住激动。
对不住的焦距在面前之人身上晃了晃,一点点清晰的视线终于让他看清面前男子,“你是……”
“百非泠渊。”百非泠渊自报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