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呀,没什么心愿。只想着能安安稳稳的到老,便不负这一辈子了。管家突然来的这一席话,让令候孤看着僵尸面貌越来越清晰的管家,心中突然泛起了酸。
他眼圈儿有些发红,努力地眨眨眼,又给管家斟了点儿茶水:这杯,敬岁月吧。
管家一愣:嗯,对,敬岁月。
令候孤一饮而尽。他抬头看了看府堂的门外:小的时候,我以为岁月不会老。后来,经历了世事变故,经历了生离死别,才忽然明白,岁月确实不会老,但人会老啊!
一旁的管家也转头看向门外的远处:几十年,一晃儿,全没了。
令候孤看向管家的侧颜。此时,那张僵尸脸已经跃然在眼前。令候孤不知道,跟了自己几十年,一同并肩走过岁月的老管家,究竟有没有在自己变成僵尸之后,去镜子前看一看自己僵尸的一面。
或许,没有那个机会吧。毕竟,子时一过,便是活人,同活死人的区别。
令候孤看着他,突然开口问到:倘若,我说我要回报你这么多年在我身旁的陪伴,你想要什么?
管家起身跪在地上:候爷!人和人之间的感情,不是单方面的。我自将自己的一生放在这令候府,那死,便也是令候府的鬼。老臣对您,早已经超越了主仆。您也知道,我一生不图财,不好色,不计名利。倘若有一天,老赵我真的在侯爷的面前突然消失,再没了那个拿小树枝儿扎您的人,我只希望,侯爷能够记得我这个管家就好。
令候孤低下头,他笑了笑:自然记得,永远都会记得。
管家的话,让令候孤心中悲痛不已。
他伸手扶起管家。当手触碰到管家裸露的肌肤时,令候孤明显感觉到了那僵尸躯体的冰冷。眼前那被抽空了灵魂的躯体,是那个举着小树枝的人。
令候孤在心中暗自说道:放心老赵,即便我横跨了三界,你也是我的赵管家!
【萧川府】
萧宋离开后,几个仆人挤着脑袋凑在萧川的房门前,面面相觑,却是迟迟不敢进去。
也是,甭说昨晚上这府上出了人命,哪怕没有这档子事儿,面对着面前的这个神志不清的二少爷,这几个仆人也全都是秉着躲得过初一,争取躲得过十五的心态。
萧川花费了许久的时间才平息了自己的心绪。不过,此时的他依旧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在他看来,大哥萧贯贤即便将段坤作为第一个目标,那自己也是紧随其后的第二个!
他越想越怕!那抓着椅子边缘的手也因用力而指关节发白。这种恐惧扎根在心底之后,便像有了魔力的种子,四散发芽!他猛地站起身:不行!我不能让大哥杀了我!
刚向前迈了一步,又站住了脚:不对!大哥要杀的是段坤,不是我!因为段坤是义子!我不是啊?!他歪着脑袋想了想,又坐回到了椅子上。
只可惜,椅子还没坐热乎,突然又站起身:说不通!不对!即便我是大哥的亲弟弟,但不能代表大哥就不会对我下手?!没错,大哥要当长子,他要当长子!那就是说,他的目的是要斩草除根!除根?除的是谁?不是段坤!是我!!
一想到这儿,他的心里便又慌了起来。
是呀!父王一共三个儿子!萧江死了,我不就成了他眼中的那个钉子?那个有着萧氏血统的根?!大哥这是蓄谋已久啊!他一定是要先除了段坤再杀了我!我死了,他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当上这令侯府城的长子,永远没有后顾之忧了!不不,不可以!我不可以让大哥得逞,我不能死在大哥的刀下!
想着,萧川攥紧了拳头。他站在房内原地转着圈儿,一抬头看见了房门,一个箭步便冲了出去!
门外,几个仆人正在院子内议论着昨夜发生的事儿,看见冲出房门的萧川,众人一惊,急忙起身冲了过去团团围住了他!
二少爷!二少爷!您这是干什么去?
是啊,二少爷,您有什么事儿您吩咐小的们就好。这天儿都这么晚了......
让开!都给我让开!我要去找我父王!
仆人一愣:找,找侯爷?不是二少爷,咱有什么事儿,咱明个儿再说不行吗?这么晚了您去找侯爷?这,这是怎么了这是?
萧川疯了一般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挣脱开几个仆人,伸手打开大门,牵了匹马便一跃而上,飞奔至令候府方向。留下一票匪夷所思的仆人站在门口面面相觑。
只可惜,人算,不如魔算。萧川的马儿再快,也没能快得过萧贯贤。
在去令侯府的路上,马儿突然抬起前蹄,仰天长嘶一声。
萧川眯起眼睛,发现前方不远处的大道中间站着一人!这人从身姿到气场,都甚是熟悉。
马儿打了两个鼻息,缓缓地又向前移了几步。这时,萧川才突然看清,是大哥!是萧贯贤!
这一重大的发现让萧川差点儿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大,大,大哥!
萧贯贤双手交叉叠在胸前,勾起嘴角笑笑:二弟这么晚,神色匆匆的,是要去找我?
萧川低着头:那个,不是大哥。我,我是要去见那个......
那个?那个是谁?
萧川咽了口口水:父,父王。
怎么,这是几日不见父王,想他老人家了?
萧川两只手紧紧地攥紧马的缰绳,他甚至连正眼儿都不敢瞧他。他深低着头,声音很轻:我,我想父王了。
哦?孝子啊!哈哈~以前怎么没觉得,原来,我萧贯贤的二弟,还是个孝子贤孙啊!那,见了父王之后,是不是顺道儿打算去祭个祖?也见见那些老祖宗?
萧川没有说话。
见了父王,你是打算就那样瞅着,还是打算和父王聊点儿什么?回忆回忆童年?勾勒勾勒蓝图?这军营里,最近你没去,府上的事儿你也不知道。你该不会是想上父王那儿,告诉他,我这个当大哥的欺负你?
不不不,不不!不是!萧川尴尬地,勉强地笑着。一连串儿的不,说得像机关枪一样:大哥,你,你对弟弟的好,弟弟心里都有数。我怎么会说你的不是?
萧贯贤将交叉在胸口前的手放下,垂在了身体两侧:是呀!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你今天的这种行为,让大哥忽然顿悟了。原来,大哥对你做的,还是不够啊!大哥对你关心的欠缺,才让你有了心事,才去要找父王倾诉。萧川,父王老了,别总去烦他!你若想尽孝,那就别把什么破烂事儿都告诉他,害他担惊受怕!长兄如父,我萧贯贤本应该担起这个责!你有心事,和我讲啊?!知无不言的同我讲!大哥如数倾听!
萧贯贤阴阳顿挫的语气着实把萧川吓得不轻。
萧川坐在马背上,他眨眨眼:嗯,是。你放心大哥,我,我以后要是有心事儿,我一定和你说。
萧贯贤勾起嘴角邪恶地笑了笑:父王今晚累了。我刚从他那出来。今儿个,你还是别去了。
萧川抬起头疑惑地问:父王睡了?睡,睡这么早?问完之后,他又开始不断地喃喃重复着:父王休息了?睡了?
萧贯贤瞅瞅:这不正好?!还记得父王前些日子交给我的任务吗?要多和你们兄弟几个沟通。瞧瞧,良辰美景的,大哥正要上你府上去叙叙旧。二弟,你调个马,咱俩一起去你那儿,聊聊未来。
萧川的马倒是没调头,他整个人的身子却因为惊恐所产生的剧烈颤抖而险些跌下马背!
他知道萧贯贤口中所谓的那个未来究竟是什么。没错,就是那个所谓的心魔!
萧川凭借着自己仅存的意识和心魔做着抗争!他清楚,心魔,绝不能沾染半分!只不过,面对着命都快没了的自己,眼下,一切似乎又都变得清晰与简单了。服从,是其保命的唯一选择!
他惊慌失措地转着眼珠,尽管口中答应着是,却迟迟不肯付诸行动。
萧贯贤笑笑:我是你亲大哥,萧川,你觉得,我能害你吗?瞧你吓得那样儿。我不是段坤,你怕什么?我不争抢你的地位,也不会冒名顶替你少爷的位置,不会夺了你在父王那儿的恩宠,你有什么可怕的?你和我,都是这令侯府名正言顺的公子!你说,我害谁,也不会害你,你说对吗萧川?
萧川尴尬地一笑:对对对,大哥,大哥你说的对。
萧贯贤又向前两步。而这两步,让他直接贴上了马头。
他仰起头看向坐在马背上的萧川,突然挑了挑眉:二弟,你不听话呀?!我让你看的书,从你的眼神儿里便能够读得出来,你根本就没有用心去看。二弟,你这样,让大哥想帮你都无从下手,大哥很为难啊!
不,不不,大哥!我看了!我真看了!
萧贯贤又勾起嘴角:你看了?你都看见了什么?来,给大哥讲讲,那本《龙蛊卷》里,究竟讲了些什么东西?
这样的逼问,让萧川一时慌了神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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