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永很是诧异:此事,我听府上的仆人间倒是弄得沸沸扬扬的,传的那是说什么的都有。说三少爷那是下了魂儿了!
令候孤无奈地笑了笑:下了魂儿?人云亦云呐!这话传着传着就变了味儿。只不过是萧漫说梦见她三哥了,而乔三儿呢?又神经兮兮地,非说半夜看见了萧江的人影。老眼昏花的,看到的是这府上的哪个仆人都不一定。
呵~乔主堂一天天的,倒是有意思得很。
他呀,就是个活宝。西番这地儿荒莽得很,不比其他地域有意思。身边啊,还真得有这么一个瞎掺和的人。不然,可真是无聊透顶了!
梁永笑笑:那是那是。我这没事儿的,也总喜欢和他斗斗嘴,找点儿乐儿!
说到这儿,梁永转了话题:对了候爷,我听闻,暮将军的千金看上了段坤?
令候孤哈哈笑了起来:对,看上了段坤。
说到这件事情,令候孤的语气中,似乎在这忍俊不禁的里头多了一股子无奈。他转过身:梁永,你说现在这些年轻人,照咱们那时候比,可真是心思大了去了。暮天雪才多大个丫头?你是最近几天没看见,她看段坤那眼神儿啊,可满满的都是深情。咱们像她那个年纪的,一心只想着征兵打仗的,哪来这么多情呀,爱呀的?到头,不也是一辈子过来了?我这自从聂霜走了之后,再就没动过娶亲的念头。
提起发妻,令候孤的语气变得深沉了很多,也夹杂着对妻子的怀念之情。
候爷,我倒是觉得,现在这些人,还有时间,有精力去思考自己的感情的事儿,说明了那是得益于眼下的盛世太平!
没错,人的任何一种**,都是始于盛世太平,而卒于乱世。这乱世,可是外因和内因皆存呐。人的一生啊,就好比渡船,你总会在沿途的风景中发现什么新鲜玩意儿。呵~有心思看美景,说明什么?说明风平浪静,水波不兴!这要是哪天一股子浪砸过来,还什么美景不美景儿的,小命都要葬那水底了,管它沿岸是遍地黄金,还是怀里搂着玉女嫦娥?所以啊,这帮年轻人,最应该感谢谁?要我说,最应该谢的,是那些脚底下踩着的骨头渣子!
是,是,候爷这话没错,确实是英雄造就了太平盛世。诶,候爷,那段坤他,他那边儿现在是什么意思?
段坤?候爷抬头看了一眼梁永,低头苦笑了一下:你不是不知道,段坤是个痴情种。那想当年胡月在我府上消失了的时候,跟疯子一样到处乱找。这心里装着人,还怎么塞呀?
那,那暮将军那儿...
候爷摆了摆手:他那儿倒是好说。我俩多少年的兄弟了,还能因为这事儿掰了不成?再说了,暮仕雄本身就是大将风范,从不论儿女情长的。不然,你当他这么多年找不着?那是压根儿就没想找,一心呐,就是个打!再说了,这都是下一辈儿的事儿,不碍紧。不过呀,我现在倒是担心那个丫头,从她爹的脾气来看,我就知道,这小丫头骨子里,可是有着她爹一样的倔劲儿。我就怕她这心结解不开,放不下这段坤呐。
候爷,依我看,您也别着急。也许,只是一时情急。
感情还真不是情急不情急的事儿!我正打算,过些日子暮仕雄来了之后,就让雪儿和他一起回去!这待得越久,越是难以自持!
嗯,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踱步到窗子前的令候孤突然转身:对了,给我讲讲,你这回家遇到了什么新鲜事儿?
新鲜事儿?梁永一脸迷惑。
嗯,我听说,不是你家的亲属,出现了什么奇闻异事吗?
梁永喝了口茶,伸出个手指,激动地在面前点了点:是不是乔三儿说的?
令候孤哈哈地笑了起来。
这个乔主堂!什么事儿到了他那儿,想留个过夜的念想都不成。我跟您说候爷,也不是什么奇闻,异事,倒是有点儿。
怎么个异法儿?令候孤斜靠在窗框旁,兴致勃勃地等着面前的梁永抛段子。
嗨,我家不是有个亲属,在咱们兵营中吗?确实是那天找到我,说我姨母的孙子害了病,好了之后,就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了。
令候孤换了个姿势,微微地蹙着眉: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
嗯。是这么回事儿。我这老来得子的,姨母家的兄弟,孩子都四岁了。前些日子,不知什么原因就高烧不退,找了几个人来看,这么号脉那么下药的,也不见好转,一烧足足有半个月。这小孩子肯定难受,就天天哭,天天哭,哭得全家上下鸡犬不宁的。说,第十七日,这家门口突然就来了一只花狸子。说来也怪,只要这花狸子往那门口儿一蹲,诶,孩子准保不哭。它一走,就又开始哭闹个不停。我姨本身就怕带毛儿的动物,据说刚开始,这花狸子一出现,可把她给吓毁了。叫家里人一顿赶。结果,赶走了就回来,赶走了就回来。足足有三日。我姨母也看明白了,这花狸子啊,八成是和孩子有渊源,也就不赶了。诶,不赶了,还就没影儿了!
令候孤在一旁听得入神,见梁永停下来喝茶的当儿,急忙又问到:然后呢?那花狸子再就没有回来?
梁永咽了口茶水:没有。不过,它走了之后,那孩子的高烧,莫名其妙地就退下来了。
令候孤瞪大了双眼:这么神奇?
候爷,这神奇的事儿还在后头呢。我姨母他们说,过了第三日的子时,孩子突然就和正常人一样,不仅不哭不闹,也不发烧了,龙睛虎眼的。不过,说话倒是与以前不太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
说他起来之后,指着屋子的某一个角儿就说:去,快去把那个柜子挪开,挡了道儿了!
挡道儿了?什么道儿?谁的道儿?令候孤的声调很高。
不知道。我姨母他们也很懵,完全就不知道孩子在说些什么。起初还以为这是烧糊涂了呢,后来发现不对劲儿,便顺着孩子的意思,挪开了那个放了有十多年的柜!诶,候爷,你说蹊跷不蹊跷?挪完之后,就不再说柜了。后来我姨母问他,那柜怎么就挡了道儿,你猜孩子说啥?
令候孤严肃地问:说啥?
那孩子才四岁,弄得跟小大人一样的。他当时就指着那挪了柜的位置告诉我姨母她们:没看见挖秘密通道呢嘛!别和别人说,这是秘密。梁永说到这里,自己都觉得哭笑不得的:候爷,别说他们一头雾水,我听着,都害怕那孩子真是烧坏了!
没再找个人看看?
没有。不过,这孩子现在能预言!这也就证实,他还真不是病了。
令候孤一惊:预言?
对,什么谁家老人几天之后过世了,被什么人给带走的,几时几刻都能说得清清楚楚。要不就是指着哪儿说有个长什么样子的鬼,什么牛马蛇神的在什么方位。有一次,告诉我姨母,酉时三刻,上三根香,祭拜西北方。照做之后,那孩子就来了一句,阳间有阳间的路要走,阴间有阴间的河要过。
令候孤向前走了几步,坐到了梁永身边的椅子上:阴间?哪个阴间?他突然凑近梁永,并用手指了指足下的地面,小声地问:是地府?
令候孤的声音有点儿小。梁永笑笑:我不知道,不过,应该是吧。我姨母他们在说这事儿的时候,也是东一句西一句的,毕竟,也因为害怕,估计也没有听全。据说,现在看那孩子就胆儿突的。
梁永说完,令候孤转过身看着眼前的地面半天没有说话。突然,梁永转过头:候爷,我记得,您不是不是不信这些鬼神说吗?怎么,也听得津津乐道了起来?
令候孤抿嘴一笑:不信归不信,没事儿拿来听听,研究研究的,也颇有意思。
梁永哈哈一笑:那倒也是,不过候爷,我跟你说心里话,我其实也不信,但你说,你说他就发生在眼么前儿,还是自己族亲的。一家人老老实实的,姨母都念过花甲的人,一家人从老到小的编故事找乐子的,他也不合乎情理啊!就这事儿,都说蹊跷,就那孩子,他确确实实就是因为花狸子往那门口一蹲好了的。咱要说巧合也行。关键,一个四岁大的小屁孩儿,怎么就能说出来这么多的话?还预言的事儿都准了的?这说明什么?
令候孤一斜眼珠:说明什么?
梁永压低了声音:我觉得,这世界上,八成真有鬼。
候爷喝了一口茶,张大了嘴巴哈哈地笑了起来。他放下茶盏,用手捋了一下胡子:去,明日,把这小孩子给我接到府上来。
梁永大惊:接,接府上来?
对,不是能看见鬼神儿吗?让他给我瞧瞧,偏房住着那个女人的肚子里,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候爷,这事儿恐怕...
恐怕什么?
梁永低下头,半晌才憋出来一句:怕,人言可畏吧!您看候爷,您一直以来都说自己是无神论者,这要是在将士中传出去,怕是有损您的声誉。
对外界就说,你姨母家的孙子来府上玩儿玩儿便可。对着来的目的,不用花太多心思。我令候府上人虽然多,但真正注意一个毛头孩子的人,还是少的。这偏房的那位,三天两头儿的就要生,整好几次了都,我这也是,总想好信儿看看她能生出来个什么。这妖儿让她给作的。
候爷,您现在是不是也怀疑,那兰秀肚子里面的孩子,有问题?
令候孤垂下眼皮:有问题没问题的,生出来就知道了。这女人天生的性子,她就不安分。一天天的,就知道起幺蛾子。所以,你保不齐是她一个人在唱独角戏。近来发生的事儿太多,我也是真的分身乏术。正好有这么个神童,莫不如就来瞧瞧,也当来解解闷儿了。怎么说,我也是个人好奇心重的人,我就是想听听,从这小孩子的嘴里,究竟能说出来些什么。
候爷,他就是个小孩子而已。我怕他来了胡说,再惹了您生气...
哈哈哈~放心吧梁永,你我活了一把年纪的,深了浅了的话,还能拿一个孩子撒气不成?哎呀,放心吧,我都说了,就当来解解闷儿。顺便呀,让他再给我缕缕这对面儿那个鬼城!你下去吧。明日怕是有雨,早去早回。你既然最近头疾发作,可一定要注意身子。
梁永见令候孤对自己如此关心,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多谢候爷关心。
不用谢,都谢什么。你们这些老臣,随我都多少年了,都从小伙儿熬成了老头儿了,这份儿情,比什么都深。都好好活着吧!去吧!
是。
令候孤最后的这一番话,让梁永颇为伤感,他只觉得,自己在迈出令候府的大门时,眼眶都是湿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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