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吴剑虽被制住,见江延跳下,却拼命一挣,挣开两人,冲到悬崖边,望下看时,只见一个模糊的身影,撞破重重迷雾,须臾不见了。
吴剑哀嚎一声,纵身往前一扑,竟也要跳下去。却早被吴副堂主扯住,望后一摔,道:“你疯了吗?”
吴剑跌坐在尘埃里,还要起身。早被那两个朱砂门弟子扑上来,绑缚了手脚。
吴剑望着自家叔叔,一边大哭,一边严厉的质问道:“为什么,叔叔,为什么!”
吴副堂主默然不语。冯三儿却走上前来,蹲在吴剑面前,用手在他脸上拍了拍,道:“为什么?识时务者为俊杰。吴副堂主能认清形势,比你和你父亲强上太多了。”
吴剑闻言,收住哭声,沉静道:“什么形势?”
冯三儿笑道:“什么形势?当然是我朱砂门一统许弋县修行道的大势!”
吴剑道:“痴心妄想。”
冯三儿道:“痴心妄想?哈,许弋县三大门派,只有我朱砂门,凭着朱砂的生意,日进斗金。我朱砂门弟子的俸禄比你们高,长老们的福利比你们好,还有闲钱去笼络各路高手。你们铁剑堂和风雷派,拿什么和我们斗?”
吴剑道:“尔等狼子野心,也不是一日两日,难道竟忘了上次的惨败么?”
冯三儿道:“这次不同了。县令大人新上任,还没搞清楚形势。我们又笼络了吴堂主这样的高手,他有地位,又有名分。”
吴剑道:“你想吞下铁剑堂?好大的胃口。”
冯三儿道:“所以吴副堂主是俊杰。他推翻你父亲后,会带领铁剑堂,成为朱砂门的分堂。铁剑堂,会发扬光大。”
吴剑道:“我父亲绝不会失败。”
冯三儿闻言,忽然笑了,道:“铁面神剑的威名,谁没听过?只是这次,事情有些不一样了。”
吴剑瞳孔一缩,却见冯三儿直勾勾盯着自己,道:“这次,我们抓了他的独子。许弋县鼎鼎大名的天才,他的骄傲。”
吴剑望着冯三儿,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猥琐笑脸,忽然把头一顶,直撞在冯三儿鼻子上,骂道:“痴心妄想!”
冯三儿叫他一撞,只觉鼻子又酸又麻,又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滑滑的。伸手摸时,摸得满手是血。
他便恼了性子,挥出一拳,砸在吴剑脸上。
吴剑躲避不得,被他打倒在尘埃里,吐出一口血沫,笑道:“太轻,太轻。”
冯三儿觑着他肚子,一脚踢出,口中只道:“你想死,我成全你!”
却早被吴副堂主拦住,道:“他是我侄子!”
冯三儿见状,恼怒的望了吴剑一眼,却就收了性子,道:“看你叔叔面上。”
吴剑见状,望着吴副堂主,却又流出泪来,道:“叔叔,你不要受这厮蛊惑……”
吴副堂主沉声道:“顺流而下,才能一帆风顺。铁剑堂的时代就要结束了,我却要给他续命,再将他发扬光大。”
吴剑哭道:“铁剑堂并入朱砂门,与这些个卑劣下作之徒为伍,那还是铁剑堂嘛?”
吴副堂主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你父亲目光短浅,跟不上时代了。”
吴剑闻言,收起眼泪水儿,转过头去,再不发一语。
却说江延,一纵身跳下悬崖,望下直坠时,穿云过雾,只觉一阵凉意,头脑清醒了许多。
绝壁飞快的上升,他在空中调整身形,头朝下时,只见前方一棵老松树,须臾撞到眼前。
他反应奇快,施展出绝情术,腰身一扭,转了一圈,砸在那松树上。
登时只觉腹部剧痛,“哇”的吐了一大口血。
若是旁人,从这么高的悬崖上坠落,纵然砸在树上,也是死了。
他却修有绝情术,最能卸力,仅仅吐了口血,却免了死劫。
那松树长在绝壁之上,颇有些韧性,托住他,缓了缓下坠的势头。
那树弯的太狠,往上一弹,把他弹起来,复又坠下。
江延看时,迎面又有一颗松树撞来。
这一次他学乖了。把两手撑着,觑着那空挡,一钻进去,施展出绝情术。只见他腰身一扭,急伸手抓那树干,可可的抓住了,便吊在树上。
谁知那树是棵小树,没什么韧性,被他一拉一拽,竟折断了。
江延正暗自庆幸,忽觉身体一轻,耳听得“豁喇”一声响,心知那树断了,整个人复又坠下,暗想:“吾命休矣!”
彼时他已坠到崖底,那下方却是个深潭,他被那松树压着,“扑通”一声落在水里,只觉五脏六腑都碎开了。
他又要吐血,却身在水中,早被呛了一口,咳个不停。手脚便乱伸乱踩,忽然踢到一个浑圆柔软之物,又听见一声女子尖叫。
彼时他神志不清,朦朦胧胧的,虽隐约听到女子尖叫声,却不管不顾,循声抓去。一抓,也不知抓着什么,只觉入手处柔软细腻。
那女子尖叫声不绝于耳,又有一只手来推他,却哪里推得动?那落水之人,便给他一根稻草,他也要抱的死死的。
江延只觉抓着什么柔软细腻的东西,全然不顾那女子尖叫,合身扑去,一把抱住,只觉怀里一片软玉温柔,却又嗅到一丝香味。
这香味幽幽淡淡的,既不是麝兰花草香,也不是酒香肉香,却是女子体香。
江延闻那香味时,只觉神轻气爽,昏沉渐去,睁眼看时,只见怀中抱着一个半裸的女子,白花花的,黑暗中看不清容颜。
又听那女子带着哭腔道:“你放开我,哪里来的登徒子,畜生……”
江延腹内剧痛,心知一旦放手,定要溺死在水中,却哪里肯放开?反而抱紧了些,恨不得将那女子揉进胸膛。
深渊之下,深潭之上,一片黑暗沉寂中,那女子鬓影衣香,朦胧可见。水波轻荡,一男一女紧紧相拥。此情此景,甚是香艳。
江延却只是怕死,一味要求生,其实无甚杂念。那女子早羞红了脸,在黑暗中,“登徒子”、“畜生”骂个不停。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缕晨光,悄悄的照进深渊。
江延只觉腹内疼痛稍减,那女子早骂的累了,也再不推他,任由他抱着,却呜呜的啼哭。
江延抱着她,头伏在她肩上,看着那通红的耳朵,微微张口,虚弱道:“对……对不住……”
他说话断断续续的,吐出几口热气,落在那女子肌肤上。
那女子只觉耳朵发麻,却就浑身软了,踩水的力气都小了,轻声道:“畜生,快放开我。”
江延道:“我受了重伤……你要……舍我而去……我便……死了……”
那女子哭道:“你死就死,不要带着我一起。”
江延道:“怎么会……”
那女子哭道:“这深潭中有一条大鳄鱼。”
江延一惊,道:“骗人……昨晚……怎地没来?”
那女子哭道:“昨晚它吃饱了,睡觉去了。如今却要起来吃早点哩。”
江延闻言,望前方一看,只见那水中忽然多了块石头。
那石头长长的,上面皱皱巴巴,呈暗黄色。
江延只道自己流血过多,出现幻觉,仔细看时,又见那石头动了,直往这边来。
江延便道:“吃早饭的来了,快跑。”
那女子转头一看,早吓的魂飞魄散,哭道:“好啊,却是一顿好饭。”
江延道:“后面有一棵树,上去。”
那女子心知他绝不会松放自己,便踩水,游向那树,道:“快踩水!”
江延浑身虚弱,踩了两下,倒也不如不踩。
那石头在后面,缓缓接近,似乎并不着急。
原来那鳄鱼捕食,最是谨慎,常时要观察两三天。此刻两人在水中,料来逃脱不得,却也要观察一会儿。
须臾,那女子带着江延,游到松树边上,扒着那松树。看那鳄鱼时,只见它晃晃悠悠的,围着两人转圈,便哭道:“这畜生倒是好兴致,钝刀子割肉哩!”
江延道:“想是思索,清蒸还是油炸。”
那女子道:“早上谁吃油炸?”
江延点头,道:“想必是要清蒸了。”
正说着,那鳄鱼已然按捺不住,尾巴扫处,白浪横飞。它便乘着那白浪,冲向两人。
江延道:“用松树头对着它。”
那女子好聪明,早已领会他的意思,微微点头。
“哗啦啦!”
鳄鱼迂回着,冲到近前,张口咬来,却早被那女子踩着水,推着那树挡住。
“咔嚓!”
那鳄鱼一口咬下,可怜那树被咬去一截。
那鳄鱼一甩头,吐出一截松树,复又迂回着,直冲两人。
那女子稍微一动,那松树就转一个大圈,再度挡住鳄鱼。
鳄鱼一口咬下,咬去一截,吐出去,复又迂回。
两人一鳄,围绕着一棵松树,在水中对峙着,来回打转。
那鳄鱼速度极快,好几次差点咬到两人大腿,却都被那松树挡住。
须臾,那松树被咬去一半。那鳄鱼再张嘴咬时,两人已能闻到一股恶臭。
江延骂道:“这厮可恨,也不刷牙。”
那女子哭道:“快想想办法。”
江延道:“我怀里有一颗碧霞珠,你拿出来,喂在我嘴里。”
那女子闻言,却就一边踩水推那松树,一边伸手到江延怀中去摸。
江延只觉一只滑腻的小手,在自己胸膛上摸啊摸的,须臾抽出去。
那手一抽出去,那山壁上就有五色光芒炫耀。又有一片绿光,被单独拎了出来。
那女子捏着碧霞珠,伸手喂在江延嘴里。
那珠子浑圆的,被江延含在嘴里,运起金丹大道。化那珠子时,只觉一股浓郁的生命力在嘴里炸开,须臾转明堂,过绛宫,直下重楼,破开三关九窍,霎时间充斥全身。
江延含着那珠子,舒口气时,浑身虚弱一扫而空。
又听那女子“啊”的一声尖叫。看时,原来那鳄鱼把松树咬的只剩一截,再来咬时,两人已无处转圜。
江延却不急,只在那水中舒展身躯,一只手搂着那女子腰身,只觉入手处纤细滑腻,早被他搂的紧紧的,轻声道:“闭上眼睛。”
那女子趴在他怀里,正不知为何,只听得身后水声响处,那鳄鱼怒吼连连。
原来是江延觑准了机会,趁那鳄鱼张嘴咬时,一脚踢在那松树上。那松树便劈波斩浪,直冲在那鳄鱼嘴里,卡住了它喉咙。
那鳄鱼久修成精,长个二丈长的身子,凶威赫赫,一口吐出那松树,复又扑来。
江延在水中,也杀过鳄鱼,只是个头远没有这一只庞大。
他看着鳄鱼庞大的身子,料来敌不过它。
纵然能敌,怀中又抱个女子,束手束脚的。
便取出钩爪,望那绝壁上一抛,勾住一块石头。
那绳子早绷紧了,被他扯住,搂着那女子,飞身而起,踏着那墙壁,噔噔噔直往上去。
那鳄鱼冲来,一头撞在墙上,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那山壁竟被撞碎了一大块。
那鳄鱼眸子里凶光闪闪,一击不中,复又跳起。他身子虽然庞大,力气却更大,那小短腿一跃之下,竟跳起三丈来高,直冲江延而去。
江延看的分明,不由心惊,暗想:“这厮本事不小,我定然不是他的对手。”
急纵身躲避时,那鳄鱼庞大的身子,擦过他的衣衫,带起一阵腥风。
“轰隆!”
那鳄鱼撞在山壁上,竟把一块凸起的山壁,撞的凹了下去。
江延心惊,手中钩爪连挥,整个人腾腾而上。
可怜那女子在他怀中,只觉身体轻飘飘的,一起一起又一起,心知他在绝壁上行走,便将他搂的紧紧的,一点也不松放,又尖叫个不停。
须臾,爬到那鳄鱼跳不到的高度,江延停了脚步,抓着绳索。望下看时,只见那鳄鱼嘶吼连连,在水中游来荡去,卷起滔天的水花,极为愤怒。
他便笑道:“你看,到嘴的鸭子飞了,把这厮气的。”
那女子骂道:“你才是鸭子!快上去,快上去!”
江延哈哈大笑:“不错,的确是鸭子,如今飞了。”
却就迈开大步,凭着绳索,在那绝壁上行走。
须臾,望见那绝壁之上,有个洞口。
他凭着绳索,尽力一荡,荡到那洞口前,顺手把那女子抛在洞里。自己抓着石头,也跳进去。
那女子被摔在地上,“啊呦”一声,在地上打了两个滚,站起身来,怒视着江延,道:“你摔我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