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又惊又疑,又听王安道:“朋友,你快停下战车,莫再毁我营寨。”
江延道:“我把你个老不死的!你莫不是说笑?你给我几个好处,就让我停下?”
王安见他叫骂,也不生气,只道:“你再不停时,王某可要出手了。”
江延凛然不惧,道:“我把你个老小子!一大把年纪,半截身子都入土了,还逞什么鸟能?”
饶是王安城府极深,闻听此言,也自愤怒,道:“好,你且看老夫的手段!”
将手一扬,抖出那绳索,须臾绕在一座营寨上。
又扯着绳索,平地上疾踏两步。凌空一跃,直跳向江延战车。
江延看时,只见一个人影,飞也似的撞向战车。
他就暗想:“这老小子,想是失心疯了,就来找死。”
却就拉着横杆,微微转向,将那车头迎着王安。
那车头平滑,王安若撞过来,却没有转圜的余地,不能学那虎精。
那战车行驶又快,又极沉重,保管一下撞死了。
但王安是补天境高手,哪里是等闲之辈?当时撞过来,眼瞅着那平滑的车头,却就一扯绳索。
那绳索缠在营寨上,被他一扯,登时绷的笔直,却就将他拽住。
他凭着一拽之力,生生止住身形。那战车可可的撞过来,却被他一个翻身,滚在车头上。
这一扯一翻身,时机固然恰到好处,力道却也分毫不差。
直看的江延暗暗心惊:“这老小子会使法术,能放火狼,剑法又好。那也罢了,不想身手竟也如此之好。”
当时王安落在车上,起身时手腕一抖,早将那绳索收回。
江延见状,觑着右前方一座营寨。推着横杆,直撞过去。
王安收回绳索,望向江延。却见他眸光倒影中,一座营寨越来越近。
他回头一看,那营寨已近在眼前。
好王安,你看他不慌不忙,抛出那绳索,直绕在营寨最高处。
又一扯绳索,却就直飞起来,须臾越过那营寨。
“轰!”
那战车撞碎营寨,顷刻间木屑横飞,烟尘四起。
江延看时,却不见王安身影。又听“砰”的一声闷响,自车头传来。
原来王安扯着绳索,飞越那营寨之时,那营寨正好被撞碎。
他就凌空一个翻身,收回绳索,又落在车头上。
又见那烟尘弥漫,料定江延不备。却就一抖手腕,那绳索直撞进烟尘里。
江延耳听得“砰”的一声响,正自惊疑,又见那烟尘之中,一条绳索,若白龙般撞出来,直绕向他脖颈。
江延一惊,本能的一伸手。抓住那绳索时,那绳索微微一抖,竟就缠住他手腕。
江延皱眉,用力摆手,却挣不开那绳索。
却就拔出腰间宝刀,觑着那绳索,用力一刀斩下。
便在此时,那烟尘散去。王安站在车头上,瞥见这一幕,却就用力一扯绳索。
那绳索被拽过去,江延不备,身子不自禁的往前一倾。
如此一来,那宝刀就直砍向他手臂。
江延一惊,慌忙收刀。那宝刀锋锐无匹,却早划开他衣衫,锋刃上带出一抹血光。
江延只觉手臂剧痛,看时,却见一道半寸深的口子,冉冉的流出血来。
所幸他口中,还含着一颗碧霞珠。却就化开,将那剧痛稍稍缓解。
王安迈步,抢上前来,一掌击向他顶门。
江延见状,展开刀光。又化入绝情术,一刀直斩王安手腕。
这一刀斩出,寒芒吞吐不定,轨迹玄妙。
王安面不改色,掌势一变,只以掌沿劈下,却就震散那寒芒
但那寒芒之中,实有三般变化。当时震破一重,却又引出另一重寒芒。
王安微微皱眉,却就伸出拇指,扣住中指,轻轻望下一弹。
“当!”
一声轻响,那寒芒散开,露出一截颤抖不停的刀锋。
王安冷哼一声,又要出手,却见那寒芒复又升起,直碍他脖颈。
王安见状,不由惊咦一声,道:“好刀法!”
却就觑着那寒芒,伸出食中二指,猛力一夹。
他两个手指,就如老虎钳似得。当时夹住寒芒,却就不容展挣。
江延手腕一压,还要催动寒芒,却觉一股莫大的阻力,挡住那刀锋。
王安冷哼一声,道:“小子,我来教你敬老!”
他见江延刀法凌厉,却也不敢放开那刀。
另一只手又拽着绳索,空不出来。却就探出脚尖,直踢向江延胸口。
江延侧身,避过这一脚。王安横腿一扫,又被他抬起膝盖,硬撼了一记。
又觉膝盖剧痛,半条腿都酸麻了。他终究是境界不够,不能力敌补天境高手。
然,当斯之时,他身处狭小空间,更无转圜余地,只能与王安硬碰硬。
两人斗了几合,江延双腿都麻了,已然抬不起来。
王安见状,冷笑道:“小子,我半截身子都入土了,却照样暴打你。”
江延一直默然不语,此刻却抬头,道:“老东西,你知道那头老虎,为什么飞了出去?”
王安一愣,道:“什么?”
“咣!”
一声巨响,震得王安眼冒金星。
彼时他站在车头,听到响声,已知不好。又觉一股大力,自脚下传来。却就立身不稳,倒飞出去。
江延见状,抓着刀柄,一把抢过那刀。又觑着那绳索,力劈而下。
彼时王安倒飞出去,正好绷直那绳索。被他一刀斩下,就斩出个平平整整的断口。
原来江延手被缠住,就推不得横杆。那车速早已慢了,就被后面那战车撵上,又撞了一下。
同样的方式,同样的情形。后面那战车,本在追杀他,却凭白救了他两次。
彼时的江延,真想探出头去。对后面那驾车的阴灵,好好道一声谢。
又听得一声虎啸,抬眼看时,却见那虎精,蹿到前面,拖着王安就走。
江延冷笑,道:“你倒是投桃报李!”
却就驾着战车,直撞过去。
那虎精上蹿下跳,左突右冲。奈何受了伤,速度慢了许多。
那战车又快,不一时,眼看要追上去,碾出两团肉酱。
彼时日头高升,江延一番大闹,竟已到了午时。
“咣!”
“咣!”
“咣!”
……
江延还在追时,忽听得几声巨响,自军营后方传来。
他听那响声,略一思索,已然猜到跟脚:“这战场上,怎地有人在敲锣?”
又见那黑虎精,叼着王安,直往那响声处奔去。
江延好奇,却就跟将上去,紧追不放。
须臾,撞破一座营寨,就见那前方平阳地上,三头巨兽缓缓走来。
江延看时,却是三头黄牙象。
好个黄牙老象,高有二丈,重有千斤。耳大若棉被,鼻长似虬龙。
江延看了,不由一惊,暗想:“怎地还有这样的怪兽?”
又见左右两头老象,身上各坐着十几人,都执着弓箭。
当中那头黄牙老象,上面却有一乘銮舆,一个伞盖,笼着一个黑袍人。
三头老象后面,又有两队阴灵。一队抬着一面金锣,一队抬着一根大木锤。
那黑虎精,叼着王安,直奔向当中那头黄牙老象。
那老象见它奔来,似有些畏惧,嗷嗷的嘶吼两声。
上面那黑袍人,端坐銮舆之上,扯着那老象耳朵,揪了一揪,那老象就平静下来。
那黑虎跑到老象身旁,一甩头,将王安甩起来,却早被那黑袍人接住,扶他坐在銮舆上。
江延看那黑袍人时,但见他浑身笼在黑袍里,也不露脸,与自己一般无二。
又听那黑袍人道:“足下劫我战车,毁我重器,又撞碎我许多营寨,是何道理?”
他端坐銮舆上,说话时,神色淡然,声音清朗。
却又中气十足,笼盖四野,有一种掌控一切的自信。
这样的神情,这样的说话,江延见过许多。如那田和、海东青,都有这样的气势。
他已隐约猜出,这黑袍人的身份,却就郎然道:“战车,乃恶狼破门之器。重器,是恶狼破墙之兵。营寨,是恶狼所居之处。”
顿了一顿,接着道:“恶狼,最喜无故伤人,常有屠城之举。诚为人所共恶,当尽力击之。”
那黑袍人闻言,哈哈大笑,道:“你是月湖城之人?”
江延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那黑袍人道:“你若是,我等便是死敌,我当场就毙掉你。你若不是,我等便无仇怨。大可以把酒言欢,尽释前嫌。”
江延闻言,暗想:“这厮脑子坏了,我给他添了这许多麻烦,他倒要来与我把酒言欢。”
却就道:“我纵不是月湖城人,也不与你这恶狼把酒言欢。”
那黑袍人“哦”了一声,道:“你怕了。”
江延皱眉,道:“我怕?我抢你战车,毁你重器。刀枪丛中来去自如,我怕什么?”
那黑袍人道:“你怕我骗你,将你诓来,再一剑杀了你。”
江延哈哈大笑,道:“你就是不骗我,我也不和你把酒言欢,尽释前嫌。”
黑袍人淡然道:“那是为何?”
江延直视着他,道:“因为你姓屠,叫屠九。”
黑袍人闻言,解下帽子,露出脸来,道:“我叫屠九,那又怎样?”
江延看时,但见那骷髅脸上,从额头到下巴,蜈蚣般爬下一道疤,十分狰狞。
另一边脸上,又有好大一块黑斑,好似被烙铁烙的。
早些时候,他在金狼城中,也见过这样一张丑恶面孔。
那是四统领屠九的雕像,眼前这位,自然就是屠九本人了。
江延望着那张面孔,忽然感到有些奇怪。
所谓闻名不如见面,这位四统领,却是“见面不如闻名”。
自打金狼城见了一面,在江延心中,这位四统领,周身都该缭绕着煞气,眸子里也该是杀气腾腾。
但此刻一见,却发现这位四统领,竟有些格外的清新。不似个刽子手,倒似个粉面的小生,读书的士人。
又听屠九道:“我是屠九,那又怎样?”
江延道:“你是个杀人魔王,哪个愿意和你喝酒?”
屠九哈哈大笑,道:“你可知我为何杀人?”
江延道:“你不是杀人,你是屠城。”
屠九摇头,道:“你不知我为何杀人,又凭什么用杀人魔王这四个字,来中伤我?”
江延道:“你为何屠城?”
屠九摇头,道:“我胸中自有千沟万壑,不用你来知道。”
江延道:“说一千,道一万,都绝不是你屠城的理由!”
屠九面色一变,道:“你真是月湖城的人?”
江延道:“你休想攻破月湖城!”
说到这里,却就一拉横杆,将那战车调一个头,直往后冲。
那后面也有一辆战车,本在追他。却又被屠九喝止,此刻见状,又朝他撞过来。
江延见状,拉着横杆,往右一拐。
那战车撞来,撞在他车尾,竟将他车头撞正了。
江延就一推横杆,将那车子直往北开。
屠九一声令下,就听那后面“咣”的一声响亮。那三头黄牙老象,齐齐迈开脚步,直追向江延战车。
那战车上,原有个镜子,能看后面的情形。
江延当时看到那老象追来,不由吃了一惊:“是了,难怪我初来时,屠九这厮不出来。原来是搬这老象来,要捉我哩!”
却就一发不敢停留,直往前冲。
大湖西岸,月湖城下,三头老象,并那战车,穷追不舍,带起漫天烟尘。
不一时,早望见北城门。
江延看时,却见那城楼,已然坍塌了一截。
他就觑着那投石车,不管不顾的,直撞过去。
那些个阴灵,哪里拦的住他?就被他一路平推,撞的那投石车粉身碎骨。
后面那战车,一直咬着他屁股,此刻就直撞上来。
“咣!”
江延撞碎投石车,方停下,被他一撞,那战车又往前跑。
“砰!”
可怜那投石车,碎的稀巴烂。只留一截龙骨,被战车推着,轧死一片阴灵。
江延被撞的脑袋昏沉,回过神来,又听后方屠九大喝:“推他到墙边!”
正不知所以然,又觉后方一股大力,推着那战车,直撞在墙上。
江延眼前是斑驳的城墙,急忙拉横杆时,那战车轰隆作响,只是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