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统领早已注意到他,正望着,忽见他的面容,不由骇然道:“你……”
江延道:“比先,唱个白脸看看?”
比先低头,却不敢直视三统领,惨笑道:“统领大人,您还记得我嘛?”
三统领道:“你是那个……弓箭兵?”
比先躲避着目光,道:“人家说贵人多忘事,没想到,统领大人竟还记得我。”
像是在回忆什么,接着道:“那一年西城区大比,我鼓足了勇气参加,却被你说成是废物。”
三统领道:“你……你就是废物,曾经是废物,如今……是叛徒!”
比先道:“我做叛徒,也比做废物强!”
说到这里,他忽然直视着三统领的面孔,道:“为什么那么说我?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让我成为笑料?”
三统领道:“你……没有力气……”
比先道:“可我拼命练习,已经射的很准了!为什么你看不到?难道一个弓箭手,最重要的,竟不是精准么?”
三统领闻言,眸子里的萤火跳动着,道:“这就是你……做叛徒的理由?”
比先抽出弓箭,搭在弦上,缓缓道:“我自幼被人欺侮,参加西城大比,就是为了给自己正名。不想大比过后,因你那一句废物,他们却更加卖力的欺侮我!你是高高早上的统领大人,当你在深宅大院里笙歌燕舞时,可曾想过,有一个小小的弓箭手,因你的一句话,在承受什么?”
三统领道:“我怎会知道?你这样底层人的怒火,甚至不能在白日里点燃。只能在暗地里迸射出几个火星,永远也烧不到我的身上。”
比先抬起箭尖,对准了他的脑袋,又望了江延一眼。
江延万万没想到,他只是随口一说,竟能牵扯出这么多。
想到那晚在索道上,比先被那些阴灵肆意辱骂的情形,已能想到,这厮平日里过得是什么日子。
他便摊摊手,道:“你把红脸白脸,一起唱了吧。”
比先闻言,眸子里萤火暴涨,却就拉个满弓,道:“统领大人,时辰变了。今日我这底层人的怒火,将要射爆你的脑袋!”
“嗡!”
弓弦响处,千朵万朵梨花开。
江延转身,望着瘫坐在地上的二统领,道:“为什么要喝敌人的酒?”
二统领苦笑道:“情势所迫。”
江延道:“你像个憨憨。”
二统领道:“这厮太奸诈,竟能哄的我飘了。”
江延对比先道:“翻翻他身上有没有解药。”
比先闻言,伸手在三统领尸身上翻找。不一时,果然翻出一个瓷瓶儿,里面装着几粒丸药。
江延把那瓷瓶儿扔给二统领,道:“恭喜你荣升大统领。”
二统领服了一粒药,就觉身体舒泰,无力感渐渐去了,他便站起身来,对江延一拱手,道:“你要我做些什么?”
江延道:“整合四城区的人马,要多少时日?”
二统领道:“总要两日。”
江延望着外面的天色,道:“我们时间不多。我要你现在就动手,到明天早上,一定要安排妥当。”
二统领笑道:“看来我有的忙了。”
江延摇头,道:“这件事情尽量让你手下去做,你还有别的事做。”
二统领道:“什么事?”
江延道:“我要你联系中宫里的那些人。”
二统领皱眉道:“什么?”
江延道:“中宫里的那伙人,他们抓了我朋友,我要去救他。”
二统领略一思索,道:“然后了?”
江延道:“他们有三个补天境高手,好几个移山境高手。”
二统领失声道:“三个补天境!”
江延道:“所以我斗不过他们。”
二统领道:“那还去救人?岂不是找死?”
江延道:“所以要分化他们。”
二统领道:“分化?”
江延道:“把他们拆解开,个个击破。”
二统领皱眉,道:“他们都在中宫,牵一发而动全身,怎么能拆解开?”
江延道:“我手上有个人,叫陈无风,对他们很重要,他们很想要抓住他。”
二统领眸子里萤火,跳动了一下,道:“利用他?”
江延道:“听着,我要你做这样一件事,可能会很复杂,但我相信你能做到。”
二统领道:“你说,我也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人。”
江延道:“我要你写一封书信,想办法递到中宫。你现在是大统领,你一定有这个办法,是不是?”
二统领想了一想,点头道:“可以。这封信的内容是什么了?”
江延微微点头,道:“你在信上说,你发现了陈无风的踪迹,派人去拿他。但他实力不凡,杀了你几个手下。”
二统领道:“然后了?”
江延道:“你再说,已经派人跟踪他,知道他的藏身之处。希望他们能出几个高手,跟你一起去抓捕他。”
二统领闻言,皱眉道:“可行是可行,但我是不是太热情了一点?”
顿了一顿,接着道:“嗯,太主动了,他们一定会怀疑。”
江延道:“所以你要提出要求。”
二统领道:“什么要求?”
江延道:“合作,分宝贝。”
二统领笑道:“我猜他们会合作。”
江延道:“你猜他们会不会分你宝贝?”
二统领道:“他们会吗?”
江延道:“你是个人精,跟他们谈谈,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二统领点头,道:“我明白了,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江延道:“再借我两匹骨马。”
二统领道:“我猜你也不会还的。”
江延闻言,正要说什么,二统领抢先道:“我是个人精,我看的出来。”
江延微微一笑,走到花精身旁,揽着她纤细的腰肢,道:“我们走。”
那二统领复又赶上,递过两块牌子,道:“这是我的令牌,你们持着令牌,城中大可去得。”
江延接过,看时,只见那令牌材质是骨头,上面刻画着一座雄峰,一座巨城,戴着厚重的云雾,盘踞山巅。
江延道:“多谢。”
便推门出去,外面早已跪了一地的阴灵,都低着头。
江延看时,原来都是些厨子、侍从、守卫。
见两人出来,跪地的阴灵齐齐大声道:“属下万死,恭迎大统领法驾!”
江延拉着花精,也不说话,径直走了。
比先跟在二人后面,寸步不离。
那些个阴灵,万万没想到,先出来的竟不是二统领。一齐抬头看时,只见二统领也走了出来,便再度大声道:“属下万死,恭迎大统领法驾!”
江延已到楼下,骑在马上,被花精搂着,却道:“好威风的大统领!”
却就一拉缰绳,一夹马腹,拨转马头,往后面奔去。
花精道:“郎君,我们去哪儿?”
江延道:“忙里偷闲,去给你买些脂粉。”
花精闻言,心中暗喜,嘴上却道:“郎君何必费事?我那中丹田里,有的是脂粉。”
江延道:“未必有那许多样式。先前在那脂粉店里,你却看直了眼。”
花精心花怒放,抱紧江延,道:“郎君在刀尖起舞,却还游刃有余。竟能为我多心,我好欢喜!”
江延感受着身后的绵软,忽然转头,对比先道:“比先,你到家了,要不要回去看看?”
却就扔出一块牌子,道:“凭着这个牌子,做些想做的事。”
比先接过那牌子,眸子里的萤火跳动着,却摇摇头,道:“我再也不回去了。大人到哪,我就到哪。”
江延闻言,转过头,撇了撇嘴。
花精在他身后,忽然笑了一下。
江延扯着缰绳,一手拍拍她胳膊上的肉,闷闷道:“你笑什么?”
花精又笑一声,却在他耳边道:“这厮不瞅眼色,惹得郎君不高兴了。”
江延感受着脖颈间的热气,鼻子微微抽动,又转过头,道:“比先,真不回去看看嘛?人总要有些挂念吧?”
比先闻言,却就一拱手,斩钉截铁道:“属下誓死追随大人!”
江延恨恨的“嗯”了一声,转过头去。
花精趴在他身上,直笑的花枝乱颤。
这半日,江延带着花精,将那阴灵城中的繁华,尽数看了一遍。
比先忠心耿耿,寸步不离,却不知怎地,只觉江延有些不大理他。
他也不在意。三统领,四统领这些人,都是天人,却被江延抬手镇压了。
二统领虽和江延互相利用,然而看在比先眼里,却也是被江延制服了。
如今江延又要去算计一位补天境的高手。
补天境高手,那是何等样的存在?直与从前的大统领一般。
是以在他眼里,江延是极有本事的。有本事的人,脾气总会奇怪一点。
因此,哪怕江延上一刻还关切的问他,要不要衣锦还乡。下一刻就对他摆出臭脸,他也不在乎。
日落西山藏火镜,夜色笼盖四野。
陈无风在山洞中,抓着碧霞珠,运转功法,调动海量的生命精气,默默地治疗暗伤。
他伤的太重了。以至于堂堂许弋第一人,风雷门大师兄,竟差点死在几个阴灵小卒手中。
洞中无日月,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他只觉那碧霞珠渐渐的小了,身上的伤也好了大半。
“吟!”
忽然,腰间长剑跳动了一下。
他睁开眼,看向洞口,但见一片沉重的夜色中,几只萤火虫张着翅翼,飞来飞去。
他站起身,戒备的望着洞口,一只手按住腰间长剑。
那几点萤火,在夜色中跳动着,忽然竟消失了。
“咚咚咚……”
脚步声响起,几个人影,渐渐浮现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