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得“铮铮”之声,他心知是有人拉弓,却就腰身一转,在空中转了半圈。
劲风过处,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却是被骨箭的箭羽撩了一下。
彼时月华若寒霜,直照的孤山寂冷。那大铁笼吊在铁索上,叮叮咚咚的的响个不停,飞快的往下去。
江延吊在上面,迎面处风声呼呼,直欲把他吹下山崖。
那笼中阴灵喊杀着,使枪刀一齐来搠。
江延施展绝情术,险之又险的避过。目光一扫,一个鹞子翻身,翻到铁笼左侧。拔出腰间宝剑,觑着那笼子上的锁,抡开手尽力一劈。
“锵”的一声巨响,火花四溅,那铁锁被劈成两截,直坠下山崖,那门就开了。
江延趁势抓住那门,尽力往后一荡,避过阴灵的刀枪。那门往后荡时,荡到尽头,又弹回来。
江延扒在门上,那门弹回去。他就借着一弹之力,凭空一跃,跳向笼中。
那些个阴灵,哪里容他进来?一个个喊声如雷,砍得砍,刺的刺。
江延跳在空中,把那骨枪骨刀,惨白的锋刃,看的一一分明。
他一路走来,历经刀兵之事,不知凡几,此情此景,虽是形格势禁,可怖可畏,他却是会家不忙。
当时施展绝情术,凭空抡起右腿,棍子似的,横扫一大片,将那枪刀尽数格开。
又张开双臂,如大鸟一般,在空中翻一个身,似在躲避什么。又信手一抓,却抓住一支骨箭。
“砰!”
一声闷响,江延落下。彼时他踩着铁板,手中执着骨剑,面对五个阴灵。却毫不迟疑,径直扑杀向前。
一个阴灵大喊:“你是什么人!”
江延上前,抓住一杆长枪,尽力往后一扯,喝道:“杀你们的人!”
却就扯来一个阴灵,死不松手,与他争持。
江延微微冷笑,想到吴剑凄凄惨惨的模样,起了杀心。却双手抓着那枪,尽力往左边一抡。
彼时他开辟七条经脉,实力已在治水境巅峰,力道远超常人。用力抡时,可怜那阴灵凌空而起,撞开铁笼大门,直坠下山崖。
那其余四个阴灵见了,一个个心胆皆寒,更不保留,尽全力向前攻杀。
江延看时,俯下身一个扫腿。有两个阴灵乖觉,跳起避过。还有一个阴灵,反应慢些,被他扫倒在地。
那阴灵向后一倒,被江延抓过脚腕,往后扯时,那两个阴灵挥剑斩他胳膊。
江延见状,却就手腕一甩。也不知有多大的力道,那倒地的阴灵,被他一甩,竟直挺挺的站了起来,复又向前扑跌。
那两个阴灵犹自不觉,眼看刀锋碍着江延胳膊,脸上便露出喜意。却被那阴灵猛的一撞,纷纷往前扑跌。
江延闪身避过,站在三个阴灵身旁。
一个阴灵小下盘稳固,堪堪立定身形,转头看时,却见江延正望着他。
“不要!”
那阴灵惨叫一声,腹部已被踹了一脚,便飞出去,撞开那门,坠下山崖。
江延一脚一个,将那三个阴灵踢出去。转身看时,只见一个执弓阴灵,正瑟瑟发抖的望着他。
江延上前,那厮还要开弓,手却不听使唤,颤巍巍的,只是拉不开弓。
江延见他胆怯,便恐吓道:“我扯烂了你!”
瞪着眼睛,伸手抓去,那阴灵本就被他震慑的不敢动,此刻闻言,心神便崩溃了,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乞怜道:“爷爷饶命。”
原来那些个性格勇猛,心性坚毅的阴灵,都做了刀枪兵。只有那不够勇猛,力气不够大的,才会做弓箭手。
方才四个阴灵,眼见江延神兵天降一般,忽然扒在大铁笼上,施展手段,进了铁笼,又轻易将一个阴灵甩飞出去,却犹自不惧。
这个弓箭手,却害怕了,动摇了。在江延与剩下三个阴灵争斗时,他连弓也不曾开,故此令江延轻易得手。
否则,他四个远近配合,且不说江延必有一番苦战,多半还要负伤。
然而胜负之数,存亡之理,以至于形势转圜,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江延见那阴灵跪在地上,便柔声道:“你起来,按我说的做,我就不杀你。”
那阴灵慌忙起身,道:“要我做什么?”
江延往前看时,只见前方五个大铁笼,在月色下一片惨白。
他心知吴剑在最前面一个,身受重伤,虚弱无比,随时可能命丧骨箭之下。
却就指着前方的大铁笼,道:“把它射下来。”
那阴灵闻言,却就惊骇道:“怎么……怎么射?”
江延指着前方大铁笼上的铁链,道:“射那铁链。”
原来那大铁笼上方,竖着一根铁链,上面连着个轮子,吊在那铁索下。
凭着这铁链和轮子,大铁笼才能被吊住,才能飞也似的前进。
那阴灵看了看铁链,却就笑道:“爷爷说笑了,这铁链有我胳膊粗,凭着一支骨箭,便射上一年,也射不坏。”
江延闻言,摸出一颗金霞珠,道:“把你的骨箭给我一支。”
黑暗中,那金霞珠展放金光。阴灵见了,十分害怕,退开两步,自箭囊里摸出一支骨箭。却又捏着剑尾,畏畏缩缩的递给江延,更不敢近那金霞一分。
江延接过骨箭,却就抓着金霞珠,含在口中,运转神功,划开时,只觉一股锋锐之气在口中爆发开来,几乎要将他撕碎。
他就拿着骨箭,张嘴一吐,没吐出口水,却吐出一片金光,都落在那骨箭尖上。
那骨箭尖本来惨白,叫那金光裹住,就似一个炬火。
江延捏着那骨箭中段,将箭尾递给那阴灵,道:“用这个射。”
那阴灵见了,十分畏惧,不敢去接,早被江延呵斥道:“等什么了,给你好脸色了?”
那阴灵浑身一颤,接过那骨箭,搭在长弓上,看了江延一眼,见他神色严厉,却就开弓瞄准,一箭射出。
“嗖!”
骨箭顶着一点金芒,撞破月光,直射在那婴儿手臂粗的铁链上。
只听“锵”的一声响,那金光撞的粉碎,那骨箭断成两截,坠在深崖下。
江延看时,只见那手臂粗的铁链,已然开了个大豁子,料来再有一箭,那大铁笼便掉了下去。
不由暗喜,又要了一支骨箭,运神功,化开口中的金霞珠,吐出金光,裹住箭尖,递在那阴灵手中,道:“再射一箭,要射在那豁口上,若有偏差,我叫你脑袋开花。”
原来那金霞珠,内含金气。金气,乃锋锐之气。锋锐之气,是杀伐之气。是故那日吴剑对江延说,金霞珠可助人修炼神通,正是因其能助长杀伐。
然而金霞珠还有一个用处,就是给武器开锋。因其内藏的金气,锋锐无匹,故此涂抹在兵器锋刃上,便直有无坚不摧之势。是以大修士炼锋锐之器,每多掺杂金气。
此刻,江延就在利用那金气,给骨箭开锋。
那前方铁笼里,一众阴灵听得声响,看时,发觉铁链断了一半,又望见后方一点金光,原来那阴灵张弓搭箭,正要射了。
那一众阴灵便慌了神,齐声道:“你做什么?”
“快住手!”
“你想害死我们吗?”
……
那阴灵闻言,缓缓放了那弦,脸上露出挣扎之色。
阴灵虽是死物,有邪恶之名,却终究是有灵之物。
世上有灵之物,对自己的同类,总是有一分怜惜。
彼时这阴灵听到喊声,看时,只见那五个阴灵十分惶恐。他便想,这些阴灵,都是他的同类、同袍。自己一箭射去,那铁链断了,铁笼坠落山崖,这些个同类、同袍,便要粉身碎骨了。
江延见他放下长弓,却就狠厉道:“做什么?想要脑袋开花?”
其实那阴灵心中所想,他又如何不知?只是阴灵要怜惜族人,他也要相救好友。大家立场不同,便只有各凭手段。
那阴灵听他说的狠厉,十分恐惧,生怕脑袋开花。便把心中那一点怜惜,尽数踩得粉碎,张弓搭箭,一箭射出。
“锵!”
那金光锋锐无匹,被箭矢推着,须臾撞在豁口上。那铁链有婴儿手臂那么粗,叫这无坚不摧的金光撞两下,却就断了。
“啊!”
铁链断开,大铁笼直坠下去。可怜那笼中五个阴灵,须臾没入黑暗,只留惨叫声回响连绵。
不久后,一声微弱的金铁响声,自下方黑暗中传来。
那阴灵听见,却就浑身一颤,眸子里萤火跳动。
江延也不管他,望着前方,只见前方铁笼里人影幢幢。
他却心急,道:“怎么样能追上他们?”
那阴灵道:“追不上,这都是一样的快。”
江延听了,看看四下,却就拔出宝剑,望那铁笼门上,重重砍了两剑。
那剑锋锐,削铁如泥,须臾砍断那铁门连接处,那铁门呼啸着落了下去。
那铁门一去,铁笼轻便了许多,速度便快了些。
江延看时,心道果然,却就对那阴灵道:“你抓着前面的栏杆,不要松放,否则粉身碎骨,却不要到阎王那里告我。”
那阴灵闻言,抓着前面栏杆,颤巍巍道:“你要做什么?”
江延哪里理他,只是抡起手中长剑,往那后面铁笼栏杆上,尽力砍去。
只听得“当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那宝剑好快,须臾斩开十几根铁条,尽数落入深崖。
江延再看,果然又快了一些。
他还嫌不够,又一路剑砍去,将右面的铁条尽数砍了。
看时,那铁笼快的非常,在山风中,呼啸着追上前方的铁笼。
但如此一来,那铁笼便只有前面,上面,下面,早已失了平衡,往后下方倾了一半
可怜那阴灵,抓着栏杆,哭爹喊娘:“我的祖宗呀,你是哪世里吃下的熊心豹子胆!这般小小年纪,就能做出这样事情!”
江延早已要了一支骨箭,将金霞吐在上面,道:“不要废话。”
那阴灵颤巍巍道:“我抓着栏杆,怎么射?”
江延道:“我托着你。”
便单手抓着栏杆,一只手托住那阴灵,将它高举起来,道:“快射,迟了些,把你扔下去!”
那阴灵吓得魂飞魄散,哪敢怠慢,早已弯弓搭箭,尽力去射。
须臾,前方那铁笼坠落下去,砸在深崖下,轰的一声响。
那阴灵又是浑身一颤。
江延放下那阴灵,自语道:“还有两个。”
那阴灵道:“祖宗呀,您本事恁般大,能在这索道上翻云覆雨。我却不行,马上到了中站,您放下我,饶我去吧。”
江延正在那里准备金光,要如法炮制,把那几个铁笼一一射下去时,闻听此言,便奇道:“到了中站,那是什么地方?”
阴灵望着前方,颤巍巍道:“那不就是?”
江延看时,却原来前方一个黑洞洞的山洞,那索道直通向里面。
江延道:“这中站是做什么的?”
那阴灵道:“是个哨岗,里面的人负责维护索道。”
江延皱眉,还要再问时,只觉眼前一黑,原来已进了那山洞。
那山洞悠长深邃,月光照不进来,里面黑漆漆的一片,江延看着那黑暗,仔细听时,只听前方“叮咚”之声,渐渐近了。
他心知,一定是前方那铁笼,离他近了。在这黑暗之中,却不能让那阴灵射箭,便按住腰间长剑。
少倾,那叮咚声渐渐停了,又听人喊道:“来人了,开灯,开灯!”
江延不由奇怪:“这些阴灵惧怕火光,故此不用烛火灯笼,又能夜视,为何要开灯?”
正想着,只觉眼前一白,四下里一片透亮。看时,只见上方是一片高耸空旷的所在,空中悬吊一个大磨。
那大磨连着七八道铁索,又都合在一处,拽着一个钩子,吊下来,在那索道上晃荡。
直前方却又有一个二层楼高的亭子,建在巨岩上。那亭子里垂下个梯子,直通到那大磨旁。
原来此地地势奇高,那大铁笼冲不上去。那些阴灵便在山腹中挖了个洞,又在里面装上机关,派人看守。
若有大铁笼来时,那看守之人,便即启动机关,带动那大磨,利用那钩子,将大铁笼勾上去,避过这高耸的地势,复往前走。
江延看那大磨机关时,只觉大开眼界。他在青龙山脚下的村子里长大,几时见过这样宏伟的工程?
正看着,吴剑乘坐的那个大铁笼,已到了那大磨之下。
那索道上原来有个疙瘩,卡住那轮子。
那大铁笼停下来,一时又停不住,在空中晃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