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岁宴进行到快尾声,裴赫的电话才姗姗来迟。
曲绾本来不想接,她妈妈瞥到手机来电跳跃的名字,用胳膊推推她,让她去接,她才不情不愿地拿上正不停响动的手机,忍着隐隐的怒气走到宴会厅外面的僻静走廊接听。
“绾绾,不好意思我来不了。”划开屏幕,手机那端裴赫的声音温润如玉地传来。
君子谦谦,如玉如竹。
这是她听了他无数遍的熟悉的调调。
是她曾经第一次在医科大碰到到他时,他们不小心撞了一下,她听到他说一声:不好意思。
就这么一句温润的话。
她就着魔了。
但现在,听到他的声音,曲绾忽然有点如鲠在喉,难受再度涌上心头,泪水渐渐又有点模糊视线,喉头有些话想质问,但分明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来。
裴赫那边听不到她的声音,以为她生气,便说:“我今天有两台手术,抱歉。”
两台手术……
这是多久的手术?好像她记得她之前打过去询问,他的女同事说已经结束了?
怎么还有两台?
“裴赫。”曲绾伸手,用指尖按住眼眶下方的泪腺,防止泪水肆意涌动,第一次没有甜腻腻喊他老公,而是喊了名字而且一口气说道:“你不知道我三天前和你预约了吗?你不知道如果没空不能给我提前打电话吗?”
“为什么每次都把我当透明的?你是不是觉得我可有可无呢?还是觉得我特别好说话,你怎么样我都没关系?”
说完,电话那边瞬间陷入一阵冗长的沉默。
过了几秒,裴赫才说:“对不起,下次会提前通知你。”
果然是这样?
就一句对不起就打发她了?
那他女同事接电话的事呢?他不知道吗?还是女同事故意不告诉他?把来电显示删了?
曲绾脑袋有些乱乱地,像结了一团乱麻,连带耳朵都开始嗡嗡地响,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不能先自己乱阵脚,所以她吸吸鼻子,继续说:“裴赫,我3个小时之前给你打过电话,你知道吗?”
电话那端又是一阵沉默,过了会说:“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谁接的吗?”曲绾继续问。
声音明显很不平稳。
裴赫听出来了,说:“绾绾,我一会问问。”
“今天的事,很抱歉不能来。”
刚说完,曲绾根本不想再听了,直接挂断了电话,她要的不是他一句‘抱歉’。
是他对她的重视。
显然没有。
她可能太纵容他了,什么都惯着他,顺着他,但是他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她。
如果真的在意她,这是她好姐妹的周岁宴,就算有手术,如果不是很急,可以让病患提前一天或者延后一天。
当然如果实在是急救,她不会无理取闹,那请提前给她打个电话问问。
如果连这个基本的招呼都没有,她在他眼里和心里到底算什么?
什么都不算吧?
或许,从当年结婚开始,她不过是他疗伤的工具?
她不嫌弃他被初恋抛弃,不嫌弃他家境,不嫌弃他不够关心,不嫌弃他种种方面。
她全心全意爱着他。
到头来这4年的婚姻,她得到了什么?
曲绾知道自己在他面前从来都是自卑和懦弱,没有什么原因,最先爱的那个人永远卑微。
她不怪任何人,只怪自己。
当然接下来的饭,曲绾味同嚼蜡,根本没有任何胃口。
一直到彻底结束,曲绾让她妈妈带着宝宝先回家,她有东西要送许星柔,就先一个人留下来了。
等许星柔和陆屿送完所有客人,曲绾用湿巾按按一直红红的眼角,不想许星柔看她笑话,等冷敷得红血丝褪去一半,她才收拾好情绪,拿着事先准备好的周岁宴礼品――一款定制香奈小包,送到许星柔面前,说:“星柔,这是我送给你家宝宝的礼物,希望你家宝宝以后越来越漂亮。”
许星柔和她之间不推搡什么,欣然接受,笑着看她一眼没细看,就说:“绾绾谢谢,你送的,我宝宝一定很喜欢。”
“那我不打扰你们,我先走了。”礼物送到,曲绾也有点累想回家了。
许星柔突然想起来她今天提裴赫的事,慌忙把东西交给身旁的男人,拉住她说:“绾绾,你等一下,我有点事和你说。”
“怎么了?”曲绾被她拉住,走不了,顿时转过身看她。
她一转身,炽白的水晶灯下,许星柔清楚看到她还泛红的瞳眸和不好看的脸色。
许星柔微微一讶,瞬间拉着她的手将她带到一旁的椅子边,让她坐下来,说:“绾绾,你家裴赫没来吗?”
曲绾唇角顿时一笑,像被用刀划开的又疼又苦地笑着:“没有,他根本不在意我。”
“绾绾,怎么回事?”许星柔看她这样,预感事情可能真的有点严重,慌忙蹲下来,双手搁在她放在膝盖上的手背上,温柔问道。
曲绾其实不想把这么糟糕的事告诉星柔,让她觉得她是笑话,但她是她最好的朋友,有些事她只能和她说。
“我明明三天前就和他约好今天来参加你的周岁宴,他却没有来。”曲绾垂垂眸,心口的痛让她有些呼吸难抑。
“或许他真的很忙呢?你不是说他晋升主任医师了吗?”和曲绾妈妈一样,但凡提到这种情况,大家都是体谅他。
因为知道他是医生,知道他很忙。
所以大家都体谅他,这就是结果。
但是没人体谅过她。
曲绾忍不住眼睫又有点颤,深呼吸一口说:“不是这样的……但凡他心里有我一点点,他就不会这样对我,我打他电话,是别的女孩接的,我刚才质问他,他只轻飘飘说一句去问问?”
有什么好问的?就算误会又怎么样?
她现在要的已经不是他的解释了。
她现在有点想明白了,昨天和今天的事只是他们婚姻的□□。
她以前从来都是没心没肺生活,所以才不知道自己婚姻有很大的问题。
就在这一晚,她好像突然开窍了一般,把自己的婚姻前前后后捋了一遍,捋明白了,才发现真的很可怕。
裴赫和她结婚那么久,没有一次是一起出现在公共场合,唯一的那几次,都是因为儿子的事。
比如儿子周岁宴,比如儿子百日照。
比如儿子需要打疫苗。
比如儿子要去郊外游玩。
只要是带上儿子,他才会陪她一起。
不带儿子的那两年,他们好像基本没同框的机会。
他忙于进修上升,忙于手术,忙于在医院里建立自己的威信。
却偏偏不忙自己老婆的事。
“或许真的有误会呢?”婚姻的事,很难说。
尤其许星柔自己和陆屿经历过婚姻的劫难,所以更懂得彼此需要沟通和了解情况。
否则很难经营下去。
“误会也没事。”曲绾像彻底想明白了似地对许星柔说:“柔柔,我以前在他面前很自卑,因为我爱他,而且他的确比我优秀,我能嫁给他,我以为我获得了全世界。”
“但是这几年婚姻到今天发生的种种,我才发现我其实一直活得很卑微,我处处讨好他,小心翼翼喜欢他,明明我比他有钱,但是我却常常觉得自己像废物,然而我做那么多,我最后捞到什么了?我以为他也是喜欢我的,不然怎么会娶我?但是细数一下他对我的态度,我感觉全是敷衍和‘婚姻责任’,而不是真的爱我。”
“我真的觉得自己就是对他太好了,才让他这样肆意践踏我的喜欢。”曲绾说到最后,声音已经颤抖到不行。
眼睛一阖,眼泪又似要扑簌簌地掉下来。
许星柔立刻从一旁的桌上抽出两张纸巾给她擦擦眼泪,心里忽然有些心疼,绾绾和她的情况其实不一样,她当年喜欢陆屿,那是自己暗恋。
而且加上时间过得很久,所以就算和他结婚闹离婚,她也没伤太多。
绾绾自始至终就爱裴赫,爱的骨子里。
什么都是以他为主。
但是她今晚能说出这些话来,说明她真的心寒,她不知道裴赫刚才和她聊什么了,但也能猜出七七八八,聊的不好,不然也不至于让她这样伤心。
“绾绾,我觉得你有必要和他认真谈谈。”许星柔替她擦干净眼泪,说道:“裴赫的性格和陆屿一样,需要交流才行,不然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怎么想的,对吗?”
曲绾知道,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底除了伤痕便是坚决:“我会和他谈谈,不过,我其实也有点累了,我们这种婚姻关系,都是我在付出,我以前只是不想去计较,所以得过且过,但今晚的事,我实在受不了了。”
“嗯,无论发生什么,我都站在你身后。”许星柔摸摸她头发,“要不今晚你跟我回庄园?住我那边?”
曲绾伸手继续擦擦眼泪,点点头。
她的确需要冷静一下。
当晚,曲绾便和许星柔回了她的庄园,裴赫从医院出来,先给她打了电话,因为手机已经关机,他再给自己丈母娘打。
打完才知道她去许星柔那边住了。
裴赫并不知道今晚不去许星柔的周岁宴,她会这么生气,只觉得这只是小事,她如果想冷静就冷静一下,便没有去帝景庄园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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