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一落地,蒋可可自己也整了一身男装,理了头发,还沾了小胡子。苏云轩不解的看着问:“你干嘛啊?”
“嫂子来,我想过了,你真正保护我又能护多久呢?现在咱们两个要分开走了,我觉得你说的没错,还是男人是就行事比较方便,不管我们接受了多好的教育,时代使然,所以你不必劝我。”
苏云轩神色复杂,盯着可可上下打量一番,瞳孔微缩:“你这是在扮阿景,可是他都不在了。”
“二哥已经不在的事情只有你和二嫂知道,你不说她不说,又有谁会知道呢?”
苏云轩知道可可的性子,表面上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其实是个倔强脾气,一旦定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所以,只能由着她,并且也帮她变了声,临行安顿了一句“一路小心”。
可可和苏云轩分开之后,直接北上,而云轩朝着上海的方向进发。货物也直接分成了两批。一方面是为了平衡双方利益,免得他们明面上干起来;另一方面是为了躲开日军的封锁,免得他们盯上那条最暗的国际物资输送线。
陈兰当初刚到暹罗,受过很多欺负,不过后来碰上了盖亚侬的爹,日子才算好过一点。有了靠山并不代表一直会有靠山,所以她一直特别注重自身素质的提升,苏云轩和蒋可可进入共济会之后便被她扔到军事基地魔鬼训练了半年。所以,在刺杀格斗方面,两人均是高手,这也是陈兰让他们押送物资的最根本原因。
打铁还需自身硬,这一点苏云轩是知道的,她押送的物资一路过关斩将,顺利到达了江苏,就在他准备继续北上的时候,他们的车队被人拦下了。一般过关卡,负责检查的都是卫警备司令部的人,陈兰在司令部有自己的人脉,再加上他们用的是红十字会的车,所以沿途走的很顺畅。但是,在江苏突然遇到了这种情况,云轩觉得肯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对方扣着车不让走,也不给任何答复,这让云轩有点摸不着头脑。他想了一夜之后,觉得可以试试见见他们的负责人,走走人情关系。
“大哥,麻烦行个方便,你看我们红十字会对于战场的贡献也是有的是吧?这一仗打下来,我们红十字会所做的贡献大家有目共睹,再说这药物运送都是有正规程序的,所以能不能麻烦您跑一趟,让我见见贵部门的负责人。”
那人迟疑半晌才同意让她进岗亭等,说他再汇报看看。因为他们也是接到上级命令才特地设卡,原本那个路口没有关卡。
苏云轩受过洋教育,又在大宅门里混迹很多年,所以,笼络人心的本事还是有的。他被那位兄弟带到卡亭之后,他便抽了烟给执勤的兄弟每人发了一根,战场物资紧张,他们之前也是轮换的从战场上下来的人,战场上吃饭都困难,兄弟们哪有钱抽洋烟。所以,没一会儿云轩便与他们,友好的打成了一团。
拦住车队的命令不是别人下的,正式他的亲哥哥苏雨轩,雨轩已经两年多没有见到震轩了,一见到下头打上来的报告照片。便觉得,真有意思啊,这小子在德国留学留得好好的,怎么又跑到红十字会去了?他心下狐疑,心想,这小子会不会参与到什么地下党去了吧?他身居高位倒是有金蝉脱壳之计,但震轩不同,他只是个毛头小子,一旦遇到什么危险,就麻烦了。当年姨娘死的早,临终将震轩托付给他们,如果他真的出了事儿,将来入土不好跟人家交代。所以他便派人对沿途设卡,将红十字会的车拦了下来。这也许会落得个滥用职权的下场,但相对于弟弟的安全,被骂都已经不是事儿了。他军务比较繁忙,让人设卡拦下车队之后,这才匆匆忙忙往卡点赶。
设卡的不是别人的部队,正是蒋言的部下。所以,报告打上去以后,第一个赶到的不是别人,正是蒋言。
6月的天已经很热了,蒋言刚从战场上下来,有些风尘仆仆。他的土黄色衬衫军服因为出汗的原因,紧紧的贴在他的脊背上,背部被汗浸透了一大片。他一跳下车便摘了军帽,大步朝岗亭走去,因为苏雨轩打电话说无论怎样,让他先将人留下。
蒋言黝黑的皮肤在太阳下闪着光,一头寸长短发衬得他稳重了不少。云轩的第一反应是瘦了、晒黑了,第二反应是这家伙肯定是认出自己来了,不然的话怎么会让军队的人设下拦她?她仔细想了一下,经过柳州的时候有一个卡点曾经给他们的车拍了照片,应该就是那个时候,蒋言拿到她的照片了。想到这里,云轩有些懊恼的拍了拍额头,觉得自己有时候真的太不谨慎了。
蒋言踏进岗亭之后便看到一个眉宇间与雨轩有五分相似的白净小子丢二郎当的坐在登记抬上,连一只脚也搭到了登记台上。他那双高筒靴与夹在他指尖洋烟跟他的气质有点不搭。倒是腰间的那把勃朗宁□□,小巧又好看,很衬托他的气质。
自家长官到来,士兵们纷纷,立正昂首挺胸,站得整齐,倒是让吊儿郎当的坐在登记台上的苏云轩显得有点另类。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蒋言,仿佛盯着好久不见情郎,这样蒋言有点不自在。蒋言顿了顿,想到多年前那个10岁的少年,不觉心下感叹时光过得真快,那个小小家伙已经长成了,还与他的姐姐有那么几分的相似。不,何止几分,连眉宇间的痣都很相似——恰在左眉眉心,那也是他曾经特别喜欢那少年的原因。因为不知怎么的,当初他对云轩动心,就是因为觉得她眉心的那颗痣,让人莫名心动,莫名地想去怜惜,莫名的成了他心中的白月光。以前他跟云轩夫妻关系好的时候,他经常会搂着她,然后用指尖划着她的眉心,叹息她那颗痣就像是有妖术一般,总是将自己栓死。
“额,姐夫呀,好久不见,想死我了。”苏云轩说着从登记台上跳下来,但并没有靠近,因为他怕蒋言真的已经认出他了。
鉴于自家长官一进来就愣在原地,几位手下也是眼观鼻鼻观心的觉得,这人可能并不是小舅子,而是嫂子。所以统统很识相地退了出去。
听到面前之人喊他姐夫,蒋言这才回神,扯断自己与眼前之人纠缠的目光,抬手擦了擦额角细细的汗珠,咳了一声:“咳,你小子又长高了,这两年怎么样啊?怎么突然回国了呀?都不跟家里人说一声。”
云轩很快反应过来,面前这人并没有认出自己。所以,嘴角一抽,在脸上堆出满脸笑说:“怎么联系呀?家里面人都跑光了,我听人说这次饥荒死了好多人。”
蒋言点了点头,拉了把椅子,径自坐下,并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坐吧。”
苏云轩也不见外,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开始喷云吐雾。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微妙。
蒋言歪头看着身侧隐在烟雾后面的脸庞,突然觉得作为姐夫,自己有义务教育一下这歪脖子树。“小小年纪怎么烟瘾这么大?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在国外不好好读书,就为了学抽烟吗?”蒋言说着抬手夺了云轩手中的烟,刺在烟灰缸里,弄灭了,才接着说:“我并不是反对你抽烟,男孩子适当抽点也无伤大雅。不过尽量少抽,对肺不好。”
他这话说的云轩嘴角抽了抽,这话其中的“无伤大雅”、“尽量少抽”、 “对肺不好”,那可是曾经她教训过蒋言的话,没想到这家伙拿去教育小舅子了。
蒋言见自家小舅子咪咪眼在那儿偷笑,于是脸色有些严肃道:“还笑我跟你说正经事嘞!”
云轩这才收住,点了点头说:“谢谢姐夫啊。”
接着,两个人又沉默着坐了会儿,,蒋言突然说:“震轩,你有没有见过你姐姐?你这次帮红十字会运送物资,应该是直接从南边来的吧,缅甸还是暹罗?你见过她吗?”
云轩摇了摇头,又沉默了。他这种低眉顺眼的样子,像极了云轩。想起云轩,蒋言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眼角莫名的发酸。
“为什么不说话?还是你根本就是她。”蒋言有些魔症的说。话出口之后他才觉出自己说了什么。心底有一个声音驱使他进一步靠近眼前之人,甚至两人的距离近到只剩几毫米,都能感觉出彼此鼻息扫过脸颊的热度。
听到这话的云轩有些慌,他觉得自己的心快从胸口跳出来了。
苏云轩微妙的异常被蒋言悉数收入眼中,在苏云轩落荒而逃之前,蒋言撤走了自己的鼻息,笑的开怀:“你小子,不会到现在都没有谈过女朋友吧?我靠近都这么紧张,那将来怎么追女人?”
苏云轩这才觉被人耍了,他苦着脸笑了笑,开口讽刺蒋言:“姐夫要是高手,也不会跟姐姐闹成今天的局面吧?还笑话我?”
说起云轩,蒋言不觉叹息一声:“你还小,不懂。我和你姐姐曾经谈恋爱的时候那可浪漫,只是不管多浪漫的爱情,总归要回到油盐酱醋茶中去,到那个时候味儿自然就变了。”
“其实也没有那么绝对,爱情如果一直想保鲜,也不是没有法子。将生活和爱情分开,劈成两半,也许也是一种办法。”
“也许吧,谁知道呢!”
曾经的水火不容,到今天跟自己的前夫探讨人生哲学?事事果然难料!苏云轩想着不觉有些惆怅。已经到了傍晚,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她和蒋言坐在岗亭的台阶上,边等雨轩边聊天,难得的惬意。